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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海泛舟记(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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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 发表于 2006-10-20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书海泛舟记]其一
  
  一生能读几多书
  
      □范福潮
  
    幼读唐诗,吟到杜甫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时,禁不住问父亲:“万卷书有多少?”父亲指着书柜说:“没多少。一部《全唐诗》500卷,一套二十五史3782卷,《资治通鉴》294卷,一部小小的《古文观止》还12卷呢。古人一卷书的篇幅,只相当于现在的一章,万卷书其实并不多。一个人从七岁起每天读三卷书,到不了二十岁就能破万卷。至于能不能‘下笔如有神’,那就看其有无天赋了。”
    中国古代自有文字始,印过多少书?恐怕谁也回答不出。乾隆敕令刊刻的《四库全书》:“著录之书,凡3457种,79070卷,即著录实有各书之总数。总目中仅存书名,而未收其书者,凡6766种,93556卷,即存目之书之总数。”吉林文史出版社编辑的《中国古文献大辞典》收书三万五千种。这些书目,肯定要小于古代实际著书之数。在古代,一个条件优越的书生,毕其一生,也只能读完其中的很小一部分。父亲说,在科举制还未取消的清末,能读过百种以上的书,就算是很博学的人了,秀才、举人也不过如此。
    民国以降,西学东渐,外文著作大量翻译出版。读书人不光要读中国书,还要读外国书。书的种类以几何级数增长。一个中型大学图书馆的藏书就有十几万种,稍大点的图书馆藏书有上百万种,美国国会图书馆目前馆藏9000多万册(件),包括470种语言,其中汉文书籍48万册。国内出版社每年出版的新书无计其数。生活在现代社会的读书人,就像掉进了书的海洋,毕其一生所能读到的书也只是沧海一粟。
    那么,人在一生中最多能读多少书呢?总会有一个数量上的极限吧?“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到七十岁,应该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年龄。七岁读书,每天读五六十页,平均三四天读一本书,一年读一百本,六十年读六千本。这还不包括读报纸、杂志、公文、课本,如果有些书要复读、精读、研究、摘抄,一生能读三千本书,就算是一个非常刻苦的读书人了。
    我国在20世纪90年代末进入网络时代。科技的进步改变了信息传播的介质和途径,也改变了自古以来人们单纯依靠印刷品(书籍)接受信息的方式。通过上网,同样可以读到大量的“书”。近年来,年轻人的阅读方式已有明显的改变。每天大量的时间用来上网看新闻、电子书刊、BBS的帖子,闲了看看电视、听听歌曲、玩玩游戏,能静下心读书的人已经不多了。对他们来说,读书已是一种过时的精神消遣,是一种需要有大量的金钱、时间和精力支撑的奢侈享受,是与世无争的书生酒后茶余附庸风雅的情调,而不再是对真理的追求、对科学的探索、对哲理的思考、对艺术的品味。读书,在有些人眼里,已经成了孤独者的怪癖,一种不合时宜的行为。
    时至今日,“一生能读几多书”已经不算是一个大众话题,甚至读不读书对许多人来说也都无关紧要。对功利事业的选择,任何时候都比读书更具吸引力。竞争的惨烈,尘世的喧嚣,生计的艰辛,欲念的诱惑,摧毁了多少读书人宁静的心态,迫使他们无奈地抛弃自己的精神家园,卷入滚滚红尘,在欲海尘寰中随波逐流,泯没一生。

按语:据说这个系列是在南方周末连载的,不过我最初看到,却是在闲闲书话里。文字典雅,颇有趣味,很是喜欢。所以我会慢慢转过来。这是第一篇,从平常处起笔,看似平淡,却就像红楼梦里王熙凤的那句“一夜北风紧”一样,为后续章节留下旷远的空间。
 楼主| 了了 发表于 2006-10-24 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书海泛舟记]其二
  
  还书
  
    □范福潮
  
    七岁那年,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晚。天很黑,推开院门向外望去,昏黄的路灯下除了来往的公交车辆,看不见一个行人。父亲撑起雨伞,把我送到院门口,把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书交给我,叮嘱我快去快回。手里这本《东林始末》,是父亲借史大夫的书,说好借看十天,今天是第十天,他叫我去还书。史大夫住在二马路,若乘公共汽车,坐三站地;若抄近路,约走二十分钟。出门不远,雨就下大了,溅起的雨水打湿了我的裤腿,反正裤子已经湿了,还是走路去吧,来回可以省一角车钱。
    到了史大夫家,已是八点多钟。他打开油布包,随书附着一封父亲用毛笔写的短笺。史大夫读罢一笑,从笔筒抽出毛笔在我父亲的信后写了两行字,然后在书架上找了一本《甲申传信录》,和《东林始末》一起包在油布包里,把信夹在书里,让我带回去。
    第二天,我看到了父亲给史大夫写的信:
    暮桥兄:因家事烦扰,书未读完,先如期璧还,若允弟再读三日,最好。另,前日所还《甲申传信录》,有几处尚有疑惑,能否再借三日?盼复。即问安。
    史大夫回信:仁兄如面:书遇仁兄如人遇知己,善莫大焉。家中藏书,随兄取用,无须按期归还。明晚七点半,河声戏院有马金凤《穆桂英挂帅》,我已买好甲票两张,王家茶馆等你。请嫂夫人安。
    史大夫是戏迷,常邀我父亲看戏。我家孩子多,遇着有病发烧,父亲就派我去叫史大夫,不管早晚,他马上提着药箱来我家,看病打针,走时,顺便借几本书。史大夫不像我父亲那么认真,他借书从不写借条,父亲专门为他建了一册“书刊往来账”,他走后,父亲把书名记上,数一数他还欠几本书没有还,见有绝版珍籍,免不了要念叨几句。但二人交情深厚,念叨归念叨,父亲从不催他还书。
    每个礼拜天,父亲带我上街,总要办三件事:吃饭、洗澡、逛书店。八点出门,先去书店,逛罢两三家书店,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父子俩到南方酒家点两个菜,回锅肉五角,沙锅豆腐三角,两碗米饭,总共不到一元。饭后,到光明池洗澡,浴室的休息区间隔成单间,每间两张床,门上挂着白门帘,床单、枕巾和毛巾被很干净,洗完澡,父亲睡一会儿午觉,醒后要一壶茶,躺着看书。我问父亲:“咱家不是有《带经堂诗话》吗?您怎么又买了一部?”父亲不语,掏出钢笔在扉页上写了几个字,把书包好,让我送到史大夫家。
    史大夫打开书,小声念道:“新的不去,旧的不回。史兄惠存。”念罢,哈哈大笑。他从书柜里取出一函线装书包好:“你爸爸赠我新书,是催我还旧书呢。”

按语:有人说:借书一痴,还书一痴。也有人说:千万不要借书给别人,因为我的书都是这么来的。也许吧。也许我们都该读读这篇文章,有关于承诺,有关于尊重,有关于友谊,哪怕有些书呆子的呆气,前辈风范,仍然令人追慕。
 楼主| 了了 发表于 2006-10-25 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书海泛舟记]其三
  
  
  孟老师
  
  
      □范福潮
    
    高中上课读闲书,已成一癖。我个子高,自上小学便坐末排,这是偷看闲书的好位置。我把书放在课本下面、或搁在抽屉沿上,偶尔抬头瞅瞅老师,看看板书。因担任学习委员,任课老师多给面子,并不管我,惟孟老师例外。上她的课,我一低头,她就下讲台走到我身边轻轻把书拿走,一句话也不说。少则三两天,多则一礼拜,我去她办公室送作业时,她把书还给我,也不批评我。因此,她在课堂上收我的书,我从未找她要过。
    孟老师,四十多岁,师大毕业。她很讲师道尊严,终日神情冷峻,对学生既不表扬,也不批评,管教之严,近乎苛责,她准时上课,准时下课,与学生无半句闲话,路遇学生问安,只颔首轻答:“好,好。”仅此而已。
    那时,学校传达毛主席《读封建论致郭老》:“劝君少骂秦始皇,焚书事业待商量……”因诗中提到了柳宗元的《封建论》,学校便把《封建论》油印出来,作为语文课的补充教材。讲《封建论》前三天,孟老师问我们是否读过《东周列国志》,全班54位同学,只有我一人读过。孟老师说:“范福潮,你明天把《东周列国志》带来,下午自习课上你给同学们读第二回‘幽王烽火戏诸侯’
    和第三回‘周平王东迁洛邑’。”我不敢把这本属于“封、资、修”之类的旧书拿到课堂上读,孟老师给我壮胆:“你怕什么?毛主席的书房里几乎全是线装书。不读《东周列国志》,知道‘封建’是怎么回事?”
    因为是配合讲课,学校不但不反对,反倒支持孟老师的做法。12个班的学习委员都来找我借书,我怕学生们把书传丢了,便自告奋勇到每个班级读一遍,一周内,我把这两回书念了12遍,有些片断,至今不忘。
    高二要换语文老师,上完高一下学期的最后一节课,孟老师叫我到她宿舍,把课堂上收我的《醒世恒言》和徐霞村译本、商务版的《鲁滨孙漂流记》还给我。她和蔼地问我:“我教你们班一年,同学们对我有什么意见?”我答,同学们没意见。她又问:“你呢?你对我不会没有意见吧?我收过你27本书。”我说,上课看闲书不对。她难得一笑:“知道我为什么收你的书吗?”我点点头说,为了维护课堂纪律,您应该收。她突然落下眼泪,抚摸着桌上的书说:“其实,这些书以前我都有,六/六年被你们这么大的一群学生抄家时烧掉了。我把你的书在家里放几天,摸摸、翻翻、读几页,心里就会舒服一些。嗳,我多想再教你一年。”
    
按语:每次读到书被劫掠的文章,都会有些伤心。记得谷林在自己的书被抄走后,曾经自杀过,算是为书生,为书死的一个例子。他说:当时心情非常平静,就想把这个自己不想呆的世界一脚踢翻。自然是痴的。同样的为外物所役。然而,这点痴,又令人感到些许的亲切。
PS:大家都不喜欢这个系列吗?怎么没人回帖支持我?
 楼主| 了了 发表于 2006-10-31 16:53 | 显示全部楼层
[书海泛舟记]其四
  
  
  
  续诗赠书
  
    
    □范福潮
  
    邻家廖叔叔嗜读史书,立志要学吕思勉,把“二十四史”通读三遍。“文革”初,学校停课,廖叔叔每次来我家借书,由我接待,读到《宋书》时,我父亲去住“牛棚”。平日他都是一次借一本书,这次他借了两本:《宋琐语》和王仲荦的《魏晋南北朝隋初唐史》(上)。下一周还书时,他还了后一本,又借走两本吕思勉的《隋唐五代史》(上、下)。父亲出“牛棚”后,廖叔叔仍经常来我家借书,但《宋琐语》一直未还。我告诉父亲时,他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眼皮也不抬,只说:“知道了。”
    廖叔叔喜欢对对子,偶有佳句,便写成一联,用图钉摁在壁上,昼夜吟诵,欣然自得。他来我家,时常送我父亲几副,不免有骄矜之态。某日,父亲正宴请客人,他来还书,我父亲便留他吃饭。酒过三巡,父亲和客人划拳斗趣,觥筹交错,廖叔叔坐在一旁不甘寂寞,少顷,他见我父亲赢多输少,便要和我父亲划两拳。廖叔叔连输三拳,脸红气促,我父亲不知他有多大酒量,一口喝下杯中酒,不和他划了。廖叔叔不服,他为我父亲斟满酒说:“小弟想和先生行个酒令,先生可肯赏脸?”父亲笑道:“好哇,不知你想耍什么花样。”廖叔叔说:“咱俩对对子,我出上联,您对下联,您若对出下联,我喝三杯;您若对不出,罚您三杯。然后您再出上联,我对下联。”父亲坦然应允:“既然你有此雅兴,我就奉陪了。”
    廖叔叔得意洋洋地说:“年轻时读《水浒》,心血来潮,作过半副联语,十几年来也未对出满意的下联,先生今天定能遂我心愿。这上联是:‘及时雨送江,任尔地暖天寒,千滴万点,哪管上下左右,东西南北。’”父亲斟满三杯,摆在廖叔叔面前,笑道:“看不出你的学问随着酒长,酒喝多了,学问也大了。我若是对出下联,你须将这三杯饮下。”廖叔叔神态悠闲地点点头:“当然,当然。”父亲吩咐在一旁看热闹的我:“取笔墨来。”我取来笔墨纸砚,父亲挥毫写道:“智多星无用,指点天罡地煞,万马千军,遑论子丑寅卯,春夏秋冬。”廖叔叔赧颜无语,一气饮下三杯。
    我父亲给廖叔叔斟满三杯说:“请看我的上联。”他提笔写道:“《诗》是诗史,《诗》是史诗诗是史。”廖叔叔瞅了一会儿,口里一遍遍默念着,急得额头冒汗,父亲不看他,径自和客人闲谝。又过了一会儿,廖叔叔难为情地说:“我还是喝酒吧,回家好好想想下联。”
    廖叔叔再来我家,也没提对联的事。父亲问他:“《宋琐语》读完了吗?”廖叔叔说:“已读了三遍半,爱不释手。读完这一遍,下周一定带来。”父亲笑道:“不简单,不简单,这本书我也只是随手翻翻而已,半遍也没读够,你竟读了三遍。我念几句诗,你若能续上,这本书就送给你了。‘伟哉横海鳞,壮矣垂天翼。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请——”廖叔叔起初有些紧张,听我父亲说完“请”字,神情顿时松快下来,他扶扶眼镜,吟道:“‘功遂侔昔人,保退无智力。既涉太行险,斯路信难陟。’——对吗,先生?”父亲爽朗一笑:“好,《宋琐语》送你了。将来你若能编一本《齐琐语》、《梁琐语》或《陈琐语》,别忘了送我一本。”

按语:这位廖叔叔大概是真正爱书之人。好书不厌百遍读,可对我来说,很少有书能让我这般爱不释手。所以就算有这种续诗赠书的好事,恐怕也轮不到我头上。

[ 本帖最后由 了了 于 2006-11-21 16:54 编辑 ]
 楼主| 了了 发表于 2006-11-21 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书海泛舟记]其五
  
  刘伯伯
  
    □范福潮
    
    1982年夏天,我在天津市长春道住过一段时间。房东刘伯伯,76岁,是一位老报人,在《泰晤士报》、《益世报》、《民国日报》等六家报纸做过排字和校对。一个月前,刘伯伯患心肌梗塞住院,我搬来时,他刚出院,在家养病。午休后,天气还很热,我在树下看书,刘伯伯在躺椅上乘凉,让我念书给他听。我念道:“冠冕为此者,则有何胤、刘骔……等,兼通文史,不徒讲说也。”
    “停,你念错了一个字,刘骔的‘骔’,念‘桓’,不念‘献’。我学徒时排过这段文字,当时,我也念错了这个字,师傅纠正了我。”
    “刘伯伯,您的记性真好。”
    “我15岁进排字房,20岁,报馆里的排字工我属第一,误差低于万分之一,后来当了校对,干了30多年。我这一生,除了排字、校对,就是买书,摆弄了一辈子文字。”
    “您也爱买书?”一说到书,刘伯伯便兴致勃勃,侃侃而谈。伯母见状,把我叫到一旁,小声叮嘱我:“千万不要和老头子说书,他的病还没好呢。”
    刘伯伯常和我去逛书店。离长春道不远有两家旧书店,一家在劝业场二楼,一家在和平路。刘伯伯逛书店,从不买书,他说:“我是快死的人了,60岁以前我把这一辈子该买的书都买完了。”看着我一捆一堆的买书,他问我:“如果有一天一把火把你家的书烧光,你会怎样?”我说:“不知道,也许我会发疯吧。”他笑道:“你不会疯的,读书人没有禁不起的事。”
    我每次休假来津,刘伯伯都给我讲书和淘书的故事,我记着伯母的话,总把话题岔开。走时,刘伯伯送我到街口:“你下次来,我还跟你逛书店。”半个月后我再来时,刘伯伯已过两七了。
    伯母说:“你走的那天晚上,他心脏病发作去世了,他再也不会为毁了那些书掉泪了。老头子一生别无他好,挣的钱除了养家都买了书。他以前是国民党员,六八年夏天‘清理阶级队伍’时他被揪斗,他胆小怕事,深怕家里的藏书和照片给家里招惹更大的麻烦,又不敢在院里烧书,怕冒烟,被邻居揭发,白天挨斗,晚上关上屋门,把家里的书、照片和他收藏的清末民国时期的旧报纸、画刊一本一本撕碎,沤在脸盆、水桶里,泡成纸浆,用纸浆和煤,摊成煤饼,他心爱的书就这样毁掉了,后来,他还是被关进‘牛棚’八个多月。从此,一提起他的书,他就伤心地哭,他说,我那些书没了,儿孙们少知道多少事呀。我和孩子们知道他有这心病,谁都不在他跟前说书。退休后,他成天出去逛书店,把书店里的书当成自家的一样。临终前,他对我说:‘我先烧了书,你们又烧了我,书和我都成了灰,该给孩子留下的书,都随我去了。’”
    伯母让我帮他收拾阁楼,我翻出两函线装书,一函是中华书局聚珍仿宋版《礼记》(八册),一函民国二年中华图书馆印行的彩图本《共和最新普通分类尺牍大全》(八册,定价洋一元),伯母说:“给你留个纪念吧,就算老头子送你的。”
按语:这个刘伯伯也是个奇人啊。很多老人都回忆那阵的校对认真,负责,不像现在,即使老牌出版社,里面错误仍然很多。时移事易,不仅仅书,整个社会都浮躁了许多。不过,就算这样,我仍然愿意活在现在,至少我和我的书可以好好的。
小舞 发表于 2006-11-21 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了了,的这帖我喜欢的紧

特别是那段"一生能读几多书”已经不算是一个大众话题,甚至读不读书对许多人来说也都无关紧要。对功利事业的选择,任何时候都比读书更具吸引力。竞争的惨烈,尘世的喧嚣,生计的艰辛,欲念的诱惑,摧毁了多少读书人宁静的心态,迫使他们无奈地抛弃自己的精神家园,卷入滚滚红尘,在欲海尘寰中随波逐流,泯没一生。

说出来我多年的感慨.

小时候,课本以外的书一律是父母封杀的,父母视其为闲书, 所以那时候看都是偷偷摸摸的看, 记得有一次看书,突然被兄长叫,恐被收取查到,遂藏于狗洞,等转头再寻时已不见踪影.为此,存了一个月的钱将书钱还给人家.

那时候有书就读,不太会分辨, 所以读的也杂, 现在的底子都来自那时候.
没有太多的诱惑,只有颗好奇的心引发你对未来世界的探索.,所以那时读书是最快乐的事.

可工作以后,尘世的喧嚣, 四面八方的诱惑,哪还有心思静下心来读书?

于是读书在我看来, 就如作家一样,要忍受清贫, 要耐的住寂寞的人在其中才能体会其中绝美滋味的
小舞 发表于 2006-11-21 17:5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这些关于书的故事,突然觉得那个时代的人对书的态度真的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能比的呵
 楼主| 了了 发表于 2006-11-28 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难得还有小舞喜欢,继续

 [书海泛舟记]其六
  
  
  集腋成裘
  
      □范福潮
  
    童趣盎然,回味无穷。七岁上小学,第一天放学回家,见母亲在桌边裁纸,桌上放着一只纸盒子,她教我用剪刀把纸盒盖上剪出一条一鳰长、一指宽的缝,把盒盖封起来。母亲把做好的纸盒给我说,放在你的枕头边上,看书遇见生僻字词,有了疑难问题,查字典辞书,或问你爸,弄懂了,记在纸上,存在盒子里,一月打开一次,装订起来。父亲的枕边就有一只这样的盒子,像个投票箱。小时候,我见父亲常把写了字的纸条塞进盒子里,有时也把硬币和毛票放在里边。每月最后一天,父亲让我们姊妹们抓阄儿,谁抓到写着“集腋成裘”的纸条,谁打开盒子,里面的零钱就归谁,但也要干活儿,把盒子里的纸条裁剪、分类、编页码装订起来,至少要忙半天,后来,父亲把这事交给了我。我常翻月份牌,盼着月底这一天,每次开箱,都有惊喜,除了几块零钱,还有父亲读书记下的字、词、成语故事、典故出处、寓言笑话、人物逸事、地理交通、历代官职、书目题解、书摘批语……吉光片羽,满目琳琅,边整理边读,忍俊不禁,真是莫大的享受。
    一年级,作业多在课堂完成。下午放学早,或在家下棋打弹子,或去游泳,或去捉蛐蛐,或带上弹弓去树林里打鸟,或坐公共汽车逛街,或去影院看电影,不管新片、老片,儿童票一律五分钱一张。戏票则分甲、乙、丙三等,五毛、三毛、两毛,儿童看戏不用买票。吃罢晚饭,妈妈领我去看戏,走到戏园子门口,给我买一毛钱的糖果,边吃边看。
    我是在戏园子里识字的。五六岁时,隔三岔五,随父母去看戏。戏台一侧挂着的一幅长条银幕,演员在台上唱,银幕上同时用幻灯打出唱词,我听不清演员唱的啥,就问父母,他们一字一句念给我听,边看边听,渐渐记住几个字,像“自那日与六郎姻缘相见”一句中的“日”、“六”,“府门外三声炮花轿起动”一句中的“门”、“三”、“花”,“为黎民七十三我甘冒风霜”一句中的“七”、“十”、“我”、“风”。记戏名,也认下不少字,父亲把戏名分类串起来教我念,如按数字归类,则有“一捧雪”、“二进宫”、“三滴血”、“四进士”……“九江口”、“十道本”;按人名归类,则有“杜十娘”、“花木兰”、“金玉奴”、“王宝钏”等;如按地名归类,则有“汾河湾”、“五台山”、“打登州”、“文昭关”等;就这样日积月累,上学前便认得几百字了。
    父亲待我宽严有度,只要不淘气得出了圈,玩耍从不受限制,但对日课要求极严,近乎苛刻。每晚睡觉前,他都要检查,该读的书读了没有,该练的字帖练了没有,据实回答,不能撒谎,没做到的当晚必须补上,撒谎则要严惩。父亲给我定的日课有,《千家诗》十首,熟读三遍,读《幼学琼林》一页,继而诵读《古诗源》、龙榆生的《唐宋名家词选》、高步瀛的《唐宋诗举要》、郭茂倩的《乐府诗集》……父亲从不问我笔记的事,但到月底我的纸盒里若不够三十页纸片,或纸片上字数太少,则说我偷懒,当晚必须补足,我不知该写什么,父亲就罚我抄书。后来,父亲每天晚上检查日课之后,就拆开烟盒,内衬纸自己留着用,烟盒纸给我用,嘱咐我,不动笔墨不读书,每天必须写满一张才算数。月底打开盒子,父亲手拈一纸念道:“莫笑老翁犹气岸,几人白发上华颠?戏马台前追两谢,风流犹拍古人肩。”连夸,改得好、改得好。
    后来,我在《二程集》扉页上题写:“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友人不知其趣,幼时情景,难与外人道也。

按语:这种启蒙教育,令人羡慕。严而不酷,循循善诱,老父的拳拳之心在此毕现无遗。以人子思之,心中恻然。
小舞 发表于 2006-12-5 09:13 | 显示全部楼层
了了,怎么那么久没帖了? 越看越有意思,有些启蒙教育可以学了留到以后用
 楼主| 了了 发表于 2006-12-5 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书海泛舟记]其七
  
  初学记
  
    □范福潮
    
    那天早晨,上学路上下起了雨,我返回家拿雨伞。再到学校时,已经迟到了。大门口站着四位“红小兵”,两男两女,检查红袖章。我说,我不是“红小兵”,没有袖章。他们不让我进校门,质问我为什么不是“红小兵”。我说,组织上说我爸爸有历史问题,不让我参加。他们说,哦,原来你是黑五类呀,你从那边进吧。不远处,围墙塌了一个豁口,但还有一人多高,他们让我从豁口翻墙进去。我没动,他们也不理我,直到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了,他们嬉笑着看看雨中的我,锁上校门走了。
    我没回家,打着雨伞在大街上溜达。我走进新华书店,书架上空空荡荡,1966年夏天之前出的书都没了。我一本一本地翻柜台上的书,曾伯伯说:“回家吧,店里没你爱看的书了,都拉到造纸厂了。”三马路有个小人书铺,一分钱看一本,我摸摸兜里有零钱,走了进去。看到放学时间,我回家吃饭;到了上学钟点,我又背着书包到这儿看书。书铺还出租小说,一本书交一块钱押金,看一天一分钱。我借了两本小说,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和《哈克贝里·芬历险记》,到文化馆阅览室里看书,看完后又借了《一千零一夜》、斯威夫特的《格里佛游记》、凡尔纳的《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期终考试过后,老师给我家带纸条,告我半个月没上课。父亲问我,你为啥旷课?我说明原由,父亲默不作声,他翻了翻我书包里的课本、语录本、“老三篇”说,从明天起,我教你念书。
    父亲取过《初学记》,拿过一个算盘:这是你的国文、算术教材,每天我教你读一点钟书,打一点钟算盘,只要你学会了,随便玩。父亲让我包上书皮,他说,《初学记》是唐玄宗命徐坚等人为皇子们写文章检索事典临摹文体编的书。父亲取出《大唐新语》翻到卷九,让我念:“玄宗谓张说曰:‘儿子等欲学缀文,须检事及看文体。《御览》之辈,部帙既大,寻讨稍难。卿与诸学士撰集要事并要文,以类相从,务取省便。令儿子等易见成就也。’说与徐坚、韦述等编此进上,诏以《初学记》为名。”又让我把司义祖写的《初学记》点校说明(中华书局1962年第1版)念了一遍。父亲说,今天国文课的作业是,《初学记》有多少卷?分多少部?又分多少子目?你以此书为日课,先把子目背下,两个礼拜读一卷,随手记下生字、词语,过后查字典,注音、释义,依叙事、事对、赋、诗、赞,循序诵读,不懂即问,一年读完,捎带把《幼学琼林》和《古诗源》再读一遍,学有余力,再看闲书。父亲一边喝茶,一边教我打百子,他说,加、减、乘、除都学会了,能打我这么快,小学算术就可结业了。
    读到《初学记》第六卷“地部(中)”的“渭水”,“事对”中有“垂钓”、“投钱”二典,“文王遇太公于渭滨,皤然皓首,持竿垂钓。文王得之,灼若祛云而见日,霍若开雾而观山。”我问父亲:关中渭水长约千里,姜太公钓鱼的“渭滨”究竟在何处?父亲说,不远,我领你去。父亲带我在蟠溪河找到了姜太公钓鱼台,还带我游鸡峰山、五丈原、大散关、金台观,在水光山色中,给我讲姜太公、秦文公、诸葛亮、陆游、张三丰的故事。天气好的时候,父亲让我放下书本,和同学们去游山玩水,他说,山水草木,人情世故,游戏玩耍,生活百态,都是书,有字书易读,无字书难读,能从无字处读出书来,才算不隔。
    我上中学那天,父亲写了一张条幅,挂在我的床头:“冬夜须养浩然气,夏日宜读无字书。”

按语:“山水草木,人情世故,游戏玩耍,生活百态,都是书,有字书易读,无字书难读,能从无字处读出书来,才算不隔。”可算是通达之言。惜读书人往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有甚者,孤高自许,目无下尘,谬之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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