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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文:步步惊心(虽是言情,可值得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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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喜娅卓玛 发表于 2006-10-23 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刚走进屋子,就看侧立在康熙身后的李德全向我微微点了点头。我也微不可见地颔了一下首,轻轻走近康熙,装作要给茶换水的样子,端起茶盅,一面快速瞟了几眼康熙正在做的几何题,慢慢退了出来。
  进了茶房,一面冲茶,一面想着,题目倒也不难,康熙只是辅助线加错位置了而已。可做几何证明题就是这样的,一旦钻进牛角尖,总是要一会儿工夫才能反应过来。其实他如果现在撂开不做,说不准明日再看见题目时要大叹昨日怎么那么傻,没想到改动一下辅助线就可以了。
  可想是这么想,我总不能上前告诉他应该如何加辅助线,又该如何证明这道题吧!毕竟我可没有法兰西来的白晋、张诚,葡萄牙来的徐日昇等耶稣会士给教授数学。康熙若问我如何会做,我该如何回答?
  端着茶轻轻搁在桌上,定了定神,轻声叫道:“皇上!”康熙头没有抬,随口一嗯。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怕以后那些个洋人不敢再向皇上讲解几何题了。”康熙又嗯了一声,没有反应仍在看题,一小会儿的工夫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我忙弓下身子,柔声说:“他们教授这些东西给皇上,也因为这些是好的,可皇上要因此而茶饭不思,伤了身子,他们岂不是要因此而担上罪名。”
  顿了顿,看康熙没有反应,接着说道:“何况那些洋人不也说过,这些几何题有时静一静心思,说不定更容易做出来。”说完,心里惴惴不安,捏着把冷汗。
  过了一小会儿,康熙丢下了笔,站起来,展了展腰说道:“李德全!又是你搞的鬼。”李德全忙赔笑弯身道:“奴才这也是实在担心皇上的身子。”康熙笑了笑,道:“好了!备膳吧!”李德全忙应道:“喳!”快步走到门外对着王喜吩咐。
  康熙低头看着我说:“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由着李德全摆布。”我忙跪倒在地上:“奴婢也是担心皇上的龙体。”说完,忙磕头。
  康熙道:“起来吧!”我忙站了起来。他又说:“你倒是仔细,在旁边服侍了几次,这些话就都记下了。”我赶忙道:“只是当时听着新鲜,所以留心了。”康熙没有再理我,一面往外走着,一面随口说:“若大清国人人都能有这股新鲜劲,那何愁四方不来朝贺?”说完,人已出了屋子。
  我也叹口气想,谈何容易,中国几千年地大物博、世界中心的思想,想真正接受新鲜事物绝对不是一个皇帝感兴趣就能改变的。非要经过刻骨疼痛,几乎做了亡国奴之后,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我们需要向外面的世界学习。
  康熙他不仅仅是因为称孤道寡而孤寂,他还因为懂得太多,眼睛看得太远而孤寂。自古智者多寂寞,更何况他还是皇上!
  
  今日不该我当值,可突然想到,下午有些新茶要送来,怕芸香、玉檀她们放置不妥当,损了味道,忙急急出屋去查看一下。正沿林阴道走着,看见对面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迎面走来,忙侧了身子,立在路边请安。十阿哥粗声道:“又没别人,你哪来那么多礼?”十四阿哥却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立起身子,冲十阿哥笑了一下,问:“要回府了吗?”他笑说:“出宫但不回府,我们去八哥那里。”我想了想道:“好多日子没有见过八爷了,帮我给八爷请个安,道声吉祥!”
  十阿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直站在一旁,冷着脸的十四道:“你若真惦记着八哥,用不着什么请安问好的虚礼,你若心里惦记着别人,又何苦做这些给人看。”
  我和十阿哥都是一愣,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两人朝对方疑惑地看了一眼,全都不解地盯着十四阿哥。十四说完后,却很是不耐烦,催促道:“十哥,你到底走还是不走,你若不走,我先去了。”说完,也不等回话,提步就走。
  十阿哥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匆匆追了上去,我转身皱眉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一面想着我究竟何时得罪了十四?难道又是因为十三?可这几年来,他早就知道我和十三很是要好,怎么就又生起气了呢?
  一面走着,一面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子,我究竟有没有惦记着他?他每年都要问的问题,我今年会怎么回答呢?或者说,他已经问了三年了,今年他还会问吗?也许他已经厌倦。
  正出神地想着,一下子撞到一个人身上,差点摔倒,幸亏对方伸手扶了一把才站稳。我一看是十三,忍不住,骂道:“你个促狭鬼,看到我也不叫一声。”他笑道:“看你想得那么出神,就想看看你究竟会不会撞到人,也好给你提个醒。”
  顿了顿,他手握拳头,抵着下巴,忍着笑说,“对我投怀送抱倒没什么,若别人看着这么个大美人冷不丁地跳到我怀里,只怕要想歪了!”我撇了撇嘴,笑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他问:“想什么呢?”我笑看着他说:“不告诉你!我还有正经事情要做,不和你闲聊了。”他笑着说:“去吧!只是可别再边走边想了。”我没有吭声,只是提步就走,经过他身旁时,忍不住拿胳膊肘猛撞了他一下,只听得他在身后夸张地叫了声哎哟,我含着笑,快步离去,身后也传来一阵笑声。
  没走多远,忽听得身后跨步的声音,忙回身看,十三正大踏步而来,我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事情?”
  他近前,急走了两步,站定说:“想问你件事情,可这阵子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都差点要忘了。”

  我道:“问吧!”
  他笑了笑,问:“你上次为什么要帮四哥?”
  我一愣,脑子里想了一圈,仍然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得问道:“我什么时候帮过四爷?再说,四爷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帮的?”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贡品的事情,你把茶倾在十哥身上。”我深吸了一口气,微张着嘴看着他,脑子里轰地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十四不待见我了。
  过了半天,我如被霜打了的茄子般,没精神地回道:“那根本就是无心之错,凑巧了而已。”
  他笑说:“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反正我在这里谢谢你了。若不然,十哥那张嘴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呢!倒不是惧他,只是向皇阿玛解释起来麻烦。”说完,等了一会儿,看我没什么反应,又道,“我走了,你也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木然地点点头,转身缓缓地走开。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知道一手摸着镯子,一面慢步走着。当惊觉的时候,发现自己早走错了方向,离乾清殿已经很远,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实在没有心力去管什么茶叶的事情,遂转身回房。
  
  日渐西斜,我坐在柳树旁的石块上,半眯着眼看着前方花丛里的两只蝴蝶翩翩起舞。紫白夹杂的菖蒲花,已经由盛转衰,看着不是那么喜人,可由于这两只彩蝶,在花间时停时飞,双飞双落,夕阳下无限恩爱,让人觉得所见到的景色分外美丽。
  一个稚气但清亮的声音响起,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一动不动的?”我侧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圆嘟嘟的小脸,很是可爱,看他一身装束,应该身份不低。我指了指前面说:“在看蝴蝶!”他走到我身边,看了一眼蝴蝶,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捉蝴蝶才好玩呢!”我一笑,没有再理他。
  他又问:“你是哪个宫的?”我仍然盯着蝴蝶,漫不经心地反问:“你又是哪里的?”他道:“是我先问的你。”我没有理他,继续看着蝴蝶,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地正在远去,如果我也可以就这样飞走那该多好。
  他等了一会儿,见我没有理他,只得说道:“我是爱新觉罗弘时。”我一惊,忙回头仔细打量他。想着这就是那个后来被雍正贬为庶民的儿子!看了几眼,又懒洋洋地转回了头。
  “你不给我请安吗?”他问,我转回头,看着他,心想这才多大的一个人,就把主子奴才分得这么清楚了,笑了一下,道:“我现在不给你请安,等你将来长大了,我再给你请安。”
  他侧头看着我说:“别的宫女现在就给我请安的。”我看着他笑了一下,问:“谁带你进的宫,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他没有答我的话,接着问:“你是谁?”我怔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他又脆声问了一遍:“你是谁?”我转回头看着夕阳斜辉下独自寂寞着的花丛,喃喃自问道:“我是谁?”是马尔泰若曦?是张小文?是清朝宫女?是现代白领?一时间脑中纷乱如麻。
  是啊!我是谁呢?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侧头看着他迷惘一笑说:“我不知道我是谁。”他似乎有点被我的笑容吓着了,呆呆地看着我。
  我看他的反应,一惊,忙堆起和善的笑容,打算安慰他一下,莫要因自己一时失态吓着孩子。一个太监匆匆跑来:“哎哟!好主子,奴才可找着您了。怎么一转眼就跑这么远了呢?”
  我看过去,四阿哥正随在后面,快步而来,忙站起来请安。四阿哥走近后,看了一眼弘时,冷声问:“怎么回事?”
  弘时好像有点怕,低声道:“我和她说了会子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高声说,“阿玛,她不肯给我请安,还说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一听,当时想昏死过去的心都有,好你个弘时,如此喜言是非,难怪被人讨厌呢。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选择没有反应,立着。
  四阿哥对旁边的太监道:“先送弘时去娘娘那边。”太监应了声,忙蹲下身子去背弘时。弘时临去前看着我还想说什么,但看父亲脸色淡淡,终是没有吭声乖乖随太监而去。
  本以为四阿哥会和弘时一道离去,却没想到他居然站着不动。想着此时要退去,只怕也不能如愿,索性留下来听听他说些什么。于是低头看着柳树被夕阳拖得长长的阴影,静静站着。
  他静了一会儿,淡然说道:“下次若还想知道关于我的私事,不妨直接来问我。”我心头一跳,开始埋怨十三,怎么向他打听了一些关于四阿哥的事情,他问题倒是没几个回答得上的,反而让四阿哥知道了。早知道就不问他,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看我半点反应没有,用手理了理袍子下摆,自顾自地坐在了刚才我坐过的石块上,微眯着双眼看着前方的花丛,声音平平说道:“我最爱喝的茶是太平猴魁,最爱吃的点心是玉蔻糕,最爱的颜色是雨后青蓝,最喜欢用的瓷器式样是白地皴染花蝶图的,喜欢狗,讨厌猫,讨厌吃辣,不喜欢过多饮酒……”
  他停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些十三大概已经告诉你了。不过你的问题太多,我现在能想起来的就这些。还有想知道的,现在问吧!”
  我木然立在那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这个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应该赶忙跪地认罪求饶呢,还是应该趁此机会索性打听个清楚明白?
  其实我的心思很简单,只知道这宫里有两个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一个是康熙,一个是四阿哥。康熙的喜好避讳,老师傅们早就叮嘱了千百遍,可四阿哥的喜好避讳,却无从得知,想着十三和他好,应该知道的,所以问了十三。
 楼主| 喜娅卓玛 发表于 2006-10-23 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可十三惊诧地回道:“我一大老爷们,怎么会知道这些呢?”我只好耍赖道:“不管!反正你去替我打听出来。”又仔细叮嘱了他只能偷偷打听,不可让别人知道。结果?!结果这个十三就把事情给我办成这样了!唉!
  想到这里,忽觉得事已至此,索性豁出去算了,反正不可能更糟糕。于是声音木木地问:“最讨厌的颜色呢?”
  他很是一怔,大概实在没有想到,我居然真就问了。他侧着头细看了我一会儿,最后转回头看着前方,依旧声音平平地道:“黑色。”我点点头,继续问:
  “最讨厌的熏香?”他快速回道:“栀子香。”
  “最喜欢的花?”“水泽木兰。”
  “最喜欢吃的水果?”“葡萄。”
  “什么天气,最开心?”“微雨。”
  “什么天气,最讨厌?”“毒日头。”
  ……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概是现代偶像个人档案看多了,越问越顺口,后来居然开始问什么,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最尴尬的事情等等。而他居然问一句,答一句,最后觉得脑子里塞了一大堆东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记住了没有。最后,问无可问,我咂吧了一下嘴巴,停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我俯下身子请安,道:“奴婢想知道的,都问完了。贝勒爷若没有其他事情,奴婢告退!”他站了起来,看着半蹲着的我,想了会儿,淡然说道:“去吧!”我遂起身,木着脑袋转身离去。


  快要立秋,可热气仍然未减,反倒更是酷热。康熙决定出塞行围,一则避暑,二则也可以练练身手,以警醒后代不忘满人之本。
  虽说这次塞外之行途中有很大的意外,不过我记得好像除了太子和大阿哥倒霉外,别人都是有惊无险。只要自己小心些,想必不会有什么麻烦。又想着塞外风光和清凉天气,就仍然希望自己能跟了去。
  我还正在琢磨如何求了李德全让我也去,王喜已经过来说让我准备好茶器用具随驾同行。我听后暗叫求之不得,遂欢欢喜喜地准备收拾东西。
  我乘今日不当值,把要带去的随身物品整理出来。正在低头叠衣服,听到门外低低但清晰的两三下敲门声,一面仍低头叠衣物,一面随口应道:“进来吧!”但门并没有如我所想被推开。
  我放下衣服,看着门,又说了一声:“进来吧!”门外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我纳闷地起身,拉开门,随着室外阳光一起涌入眼帘的是八阿哥。他一身竹青长袍,姿态闲雅地立在院中的桂花树下,微微笑着看向扶门而立的我。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脸上,让那个笑容显得更是和煦,似乎让你的心也带着阳光的暖意。
  我立在门口呆看了他一会儿,他静静回看着我。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上前两步请安。他微笑着说:“这是第一次来你住的地方,还算清静。”我带着点骄傲说:“我现在好歹也是领头女官了,住的地方总不能太委屈自己。”他低头默默笑着,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我道:“这院里就我和玉檀住着,今日她当值。”说完之后,觉得自己好像暗示什么似的,不禁脸有些烫。他笑着说:“我知道!”我低低应了声,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装作不经意地从地上随手拣起片叶子把玩起来。
  心想着这段日子来十四爱理不理的样子,以及八阿哥一如往常的态度,很想趁这难得的独处机会问问他又是如何想的,可站在他身边,夏日的阳光又让人暖洋洋的,不禁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说:“这次塞外行围,我要留在京里。”我嗯了一声,他又道:“这是你第一次伴驾随行,去的时间又长,一路小心。”我又嗯了一声。
  想了会儿,抬头对他认真地说:“放心吧!在宫里已经三年,不是那个刚进宫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需要提点的小丫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我心里记着呢!”
  他看着我的眼睛,笑着点点头,继而眼光越过我,看着我身后,说:“这几年你做得比我想的要好得多。我从未想到皇阿玛、李德全会如此看重你。”说完,静了会儿,收回眼光看着我,笑着说,“不过我还是担心。只怕哪天你那倔脾气又犯了。”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叹口气,道:“做得好,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笑了一下:“你若半年前来,我可不能住在这里,也没有办法站在这里清清静静地说话。”
  他微微笑着,说了句:“想得到总是要先付出的。”我心里咯噔一跳,很想问他最想得到什么,又愿意为此付出什么。可看着他的笑,终是没有张口,只是也朝他笑了一下。
  两人正相视而笑,一个太监匆匆在院门口,叫道:“八爷!”叫完也不等吩咐,闪身就跑了。八阿哥道:“我得走了。”我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又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而去。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门外,后退了几步,头侧抵在树干上,低低叹了口气。是啊!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居然会在宫中做得如此风生水起。刚入宫时,只知道不管是电视还是历史都一再强调皇宫是个可怕的地方,抱着千分小心,万分谨慎的心思入了宫。
  眼里看到的,耳里听到的,都提醒着我不可行差踏错,不可!起先只抱着绝不出错的想法,可后来慢慢觉得要想过得舒服,能管着自己的人越少越好,这样自己才能有一些自主权。所以决定既然已经如此了,只能尽力为自己争取更多。在严格的规矩中为自己争取尽可能的自由和尊严。

  正在沉思,忽听到芸香的声音:“姑娘吉祥!”我忙站直了身子,芸香不知何时已经进了院子,正俯身请安,我忙让她起来。
  芸香赔笑道:“我要带的东西不多,已收拾好了,所以过来看看姑娘可要帮忙?”我一面笑着让她进屋,一面道:“我要带的也不多,不过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可有什么遗漏。”

[ 本帖最后由 喜娅卓玛 于 2006-10-24 09:18 编辑 ]
 楼主| 喜娅卓玛 发表于 2006-10-23 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次随驾的阿哥有太子爷、大阿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是能骑善射的主,到了这“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上,他们就变回那曾经的游牧民族了。看着他们在草原上策马纵横的身影,我觉得这才是他们的家。其实他们骨子里都有着一股股的野性和狂放,只不过平日被那紫禁城的层层高墙束缚住罢了。
  正看得入迷,玉檀走到身边问:“姐姐很喜欢骑马吗?”我仍注目着远处说:“是啊!很喜欢,觉得像是在风中飞翔。”说完,叹口气道,“可惜我不会!”玉檀一笑道:“我也不会呢!只可惜在这里虽然整天能看着马,却没有机会学。”
  我心里一面想着事在人为,一面半转过头笑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她回道:“放心吧!都点好了,也都收拾妥当了。”我想了想又问:“让准备的冰块送过来没有?”玉檀回道:“刚才让小太监又去催了。”我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蓝天碧草间驰骋的身影,转身而去。
  进茶房时,正在干活的太监看到我,都忙着请安,我一面打量着案上的各色水果,一面让他们起来继续干活。
  玉檀看到案上的酸梅,笑问:“是做冰镇酸梅汤吗?”我抿着嘴角笑道:“也是,也不是。”
  两人挽好衣袖,净完手,冰块也恰好送了来。我让太监们拿刨子把冰块刨成一片片的薄片,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各色器皿,把冰片放了进去,再放在冰块上冰着,又让他们拿出事先用细纱布裹着榨出的各种果汁,按事先想好的配色,盛入各色器皿。然后又拿出已经用温水泡开的各色干花瓣,精心摆放进器皿中。
  正在低头忙碌,王喜跑进来说:“万岁爷和各位阿哥回来了!”我头没抬,回了句:“这就过去!”
  
  等全部弄完,玉檀那边茶也刚冲泡好,过来看了一眼,叫道:“太精致好看了!只看着都觉得心里凉快。”我抬头一笑,让太监托好盘子,玉檀捧好茶一块向大帐行去。
  人还未到,先听到阵阵笑声传来,想着今日康熙心情果然不错。进了大帐,康熙居中坐着,各位阿哥侧坐在一旁。
  我先给康熙请了安,然后先上了茶,再笑说道:“想着皇上骑马也有些热了,奴婢准备了些冰镇的果汁,不知道皇上可愿尝尝奴婢的手艺?”
  康熙笑道:“端上来看看吧!好了有赏,不好了可是要罚的。”李德全看皇上兴致很好,赶忙走近两步,接过我手中的一套碟碗轻轻放在桌上。
  碟子是绿色的菊花叶,碗恰好是绿叶上的一朵明黄的怒放中的菊花,碗中盛的是半透明的梨汁,片片冰片漂浮在其中,最上层点缀了几片黄菊花瓣。
  康熙看了一眼,说:“是花了心思的!”我递了两把银勺给李德全,李德全先尝了一口,然后才拿起碟子端给了康熙。康熙喝了一口后,点点头道:“以前倒没有吃过。”又转头对李德全说,“这次带她出来倒是带对了。”李德全忙点头说是。
  看康熙满意,我这才转身给阿哥们端上。给四阿哥的是一套碧水碟白木兰花碗,碟子是透碧水波,碗恰好是浮在上面的一朵皎皎白木兰,中间盛的果汁是碧绿色的葡萄汁,又放了几片白色的茉莉花瓣在上面。他看到桌上的碟碗,脸上神色淡淡,眼中却带着一丝笑意,掠了我一眼,拿起了银勺。
  康熙看到已经端上来的,各桌都不一样,太子爷的牡丹,大阿哥的蔷薇,四阿哥的木兰,不禁来了兴致,一面看向十三面前的几案,一面笑说:“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我福了福,笑道:“只要万岁爷高兴,花样就是没有也要想出来的。”
  说完,又从立在身后太监的托盘上,捧了一套白雪红梅给十三阿哥。碟子正好是莹白雪花的形状,碗却是一朵迎着霜雪傲立的红梅,中间盛的是梨汁,上面漂浮着几朵红梅花瓣。十三阿哥朝我点头一笑,拿起了银勺。
  康熙笑问:“这些碗碟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看了眼李德全,刚想回答,李德全就躬身回道:“碗碟是去年若曦画了图样后,奴才看着倒还新鲜有趣,就让采办太监拿去让官窑照着烧制的。”
  康熙又问:“一共烧制了几色花样?”
  我回道:“一共三十六色,不过这次出来就只带了这几套。”
  康熙笑道:“有机会倒要看看剩下的还有些什么花草。”又微微点了点头,道,“难为你这片心意,你想要朕赏你些什么?”
  我忙躬身回道:“这些东西虽是奴婢的主意,可其他人也出了不少力,奴婢不敢自个居功领赏。”
  康熙说道:“那就都打赏。”我忙跪下谢恩,身后的玉檀和太监也是一脸喜色地跪在地上谢恩。
  康熙问道:“你现在可以说说自己想要什么赏赐了!”
  我想了想,回道:“奴婢看到万岁爷在马上的矫健英姿,很是钦佩羡慕,所以也想学骑马,虽不敢指望能赶上万岁爷万一,但只要能学会骑,奴婢也是心满意足的,也不枉满人女儿本色。”说完,自己在心里先鄙视了自己一把,两边坐着的阿哥们都笑了起来,就连平常面色淡然的四阿哥,嘴角也挂了一丝笑意。
  康熙笑道:“好听话说了这么多,朕不答应都不行。准了!”我忙磕头谢恩。然后领着玉檀和捧盘的太监退了出来。
  他们两个一路走着,一路不停地谢我:“银子倒没什么,关键的是个脸面,这可是万岁爷亲自打的赏。”太监笑说,“过会子他们要是知道了的话,那还不都乐翻天了。我打小进宫到现在,这可是头回得了万岁爷的赏。”
  我心想,不给你们些好处,你们怎么会尽心为我办事呢?这个道理我在办公室玩阶级斗争的时候就已经懂得,在这里更是迫不得已将它继续发扬光大。虽不能保证人人都是朋友,但至少减少敌人是没错的。
  
  正在帐外坐着乘凉,看王喜和玉檀满脸喜色匆匆而来,我看着他们问:“得了什么赏赐,这么开心?”
  两人笑着过来请安,回道:“我们再怎么得赏赐,也不敢在姐姐面前轻狂。是蒙古的王爷来觐见皇上,献了两匹宝马给皇上,听说很是名贵,皇上一开心,吩咐今儿晚上开宴会呢!”
  我一听,站了起来,笑道:“是值得开心,塞外人最是豪爽热情,又擅歌舞,今儿晚上有的乐了!”
  玉檀拍手笑道:“我就知道姐姐会高兴的。”
  篝火点起来,美酒端上来,歌声笑声响起来,烤肉香混杂着酒香飘荡在繁星密布的夜空下。我和玉檀都是满脸欢快,毕竟这样的宴会可比紫禁城里严守君臣之礼的宴会有意思得多。
  今日夜里皇上以酒为主,所以只让小太监在旁看着风炉随时备好水,芸香准备好茶具,万岁爷想喝时候,呈上就可以了。别的事情自有李德全操心,我就乐得轻松了。
  一个身穿镶有精美宝石红的蒙古袍子的美貌女子正端着碗酒,半跪在太子爷桌前唱“祝酒歌”,听不懂在唱什么,只觉得说不出的婉转热情。
  太子爷半带着点尴尬半带着点喜悦,凝神细听着,一曲刚完,就接过了碗,一饮而净,周围爆出一阵笑声和叫好声。
  坐在上位,面带着微笑的康熙转头对坐在侧下方的蒙古王爷笑说了两句什么,蒙古王爷立即端碗站起向康熙行了个蒙古礼,然后一仰脖子,喝干了碗中的酒。
  这时那个美貌的蒙古女子已经走到了四阿哥桌边,唱起了动听的歌,一面还轻摆腰肢,在四阿哥桌前跳着简单的舞步。我觉得分外好笑,想看看这个面色总是冷冷的人如何抵挡这样如火的热情。一面留神看着,一面小声对玉檀道:“你去打听一下这姑娘是谁。”
  没想到四阿哥的脸部表情如同青藏高原的皑皑雪山,万古不化,神态自若,淡淡地听了一小会儿歌,然后站起身子接碗,在歌声中喝干净了碗中的酒,没有任何异样表情。我摇摇头,心想,服了你了!
  他把碗递还给那个女子的时候,正好看见我朝他带着笑意摇晃着脑袋。他眼中闪过几丝笑意,瞟了我一眼,自坐了下来。
  看着她又转到了十三桌前,仍然是唱着歌,平端着酒,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三分傲气。玉檀匆匆回来,附在我耳边说道:“是蒙古王爷的女儿,苏完瓜尔佳敏敏,草原上出了名的美女。”我心想,难怪呢,能挨个儿给各位阿哥敬酒。正想着,看到十三已经站了起来,脸带笑意,端起酒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并没有如其他阿哥那样把酒碗还给敏敏格格,而是招手让一旁服侍的仆役又在碗里注满了酒,接着他居然平端着那碗酒,脸上也带着三分笑意对着敏敏格格高声唱起了祝酒歌。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立即引起了全场的注意,人人都静了下来。我不知道十三用的是蒙语还是满语,反正我是听不懂,可这一点不影响他歌声的魅力。
  十三身形挺拔,眉目英豪,热情中透着丝丝散漫,他的歌声深远而嘹亮,在寂静的夜色中远远荡了开去,好似这就是草原上自古以来唯一的声音。他就如那草原上传说中的天马,惊鸿一现,简单的两个轻跃已震惊了全场。
  大家本来就颇为留意地看着敏敏格格敬酒,此时更是人人都直了眼,个个都竖着耳朵。我也听得满脸笑意,心花怒放,想着,十三,好样的!只见敏敏格格脸色微红,微微有些惊异,不过很快只是含笑听歌,然后婉转一笑,伸手接过碗,一饮而尽。十三大笑着拍了几下巴掌。
  随着十三洒脱的笑声和掌声,满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夹杂着掌声和叫声,我也拍着巴掌,笑叹道:“果然是大草原的女儿!”
  她饮完酒,随手把碗递给立在一旁的下人,转身面向康熙跪倒在地,朗声道:“请陛下允许敏敏献上一舞。”康熙笑着准了。
  她缓缓从地上站起,微弓着身子,摆出一副正在骑马的姿态,静止不动。全场都安静地目视着她。然后她拍了拍双手,随着几声清脆的巴掌声,激昂欢快的草原舞曲立即响了起来。她随即由静转动,俯下,仰起,侧转,回旋,弹腿,展腰,她用自己激越舒畅的舞姿展现着草原儿女特有的风情,她们是雄鹰,她们是骏马,她们是这片天地的儿女。
  在场的蒙古人开始随着节奏拍掌,有人开始随着曲子哼起了歌。慢慢的掌声歌声越来越大,所有的蒙古人都为场中那跳动的红色火焰而激动。她旋过太子爷桌边时,太子不禁一怔,紧接着也随着节奏开始打拍子。她旋过一个桌子,就点燃了一团火焰。唯独四阿哥,虽然他也打了几个拍子,但脸上却始终淡淡的。
  一舞即终,全场欢声雷动。敏敏格格微笑着环视了全场一圈,目光在十三身上顿了一下,然后目注康熙右手扶胸,行了一礼。康熙一面伸手示意她起来,一面点着头,笑对蒙古王爷说着什么。
 楼主| 喜娅卓玛 发表于 2006-10-23 14:3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看到这里心中长叹口气,对玉檀吩咐道:“我有些乏,先回去了。虽说芸香在前头伺候着,你也留心着点。”玉檀忙笑应道:“姐姐放心去吧!准保出不了错。”我点点头挤出了人群。
  走远了,欢笑声渐渐在身后隐去,一路上碰到的巡营士兵都侧身站住给我让路。我心中翻江倒海,都不搭理,只管默默走着。
  我也曾经有过一舞动全场的经历。我从小在新疆长大,维吾尔族的舞蹈跳得绝不比那些最擅歌舞的维吾尔族少女差。在新疆时会跳舞的人很多,倒没什么出奇之处,上高中时因为父亲在北京谋到一份教席,遂带了全家移居到北京。
  当我身穿维族服饰,在年级野营晚会上尽心一舞后,也是全场的掌声喝彩声。他大概也就是那时真正注意到我的,虽然以前因为我偶尔会抢了他年级第一的宝座,他也会在擦肩而过时瞟我一眼。
  师长父母们都对我们的早恋十分愤怒,不明白两个优等生怎么如此出格,公然在校内手牵着手走过,在饭堂吃饭时,仍然握着彼此的手,他为此迅速学会了用左手吃饭。那样绚烂地燃烧,可又怎样呢?他最终远渡重洋离我而去!而我只能选择远离北京去遗忘!
  我躺在草坡上,望着低垂的星空,发现自己原来仍然记得。在我以为那一切都已经是前生的事情时,今夜却因为一支舞而全部涌上了心头。双手紧紧抓着地上的野草,眼泪顺着脸庞慢慢滚落。
  如果我知道事情是这样的,我绝不会,绝不会离父母远去,如果那三年我能陪伴在父母身边,也许我现在的遗恨会少一些,我竟为自己的一点伤去严重伤害深爱我的人。
  哭了一会儿,心里慢慢平静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起身跪倒在地上,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天,不管你将怎样对我,但请一定要善待我的父母。哥哥嫂嫂,一切就全靠你们了!默祷完,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又跪着发了一会儿呆,才缓缓站起来。
  刚转过身子,却看见四阿哥和十三正静静立在不运处。夜色笼罩下,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我心里有些尴尬,俯身请了个安后,一时三人都静静站着。
  十三快走了几步,到身前,柔声问:“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四阿哥也缓步而来,站在十三身旁。我强笑了一下,道:“只是想起了父母,心里有些堵得慌!”十三听我说完,脸上表情也是一黯,静了下来。四阿哥看了他一眼,用手轻拍了一下十三的后背。
  我忙岔开话题,问:“你们怎么出来了?”十三整了整表情,回道:“酒喝得有些急了,所以出来转转,醒醒酒。”我咦了一声,说:“那帮蒙古酒坛子也肯放你们走?”十三笑道:“人有三急,他们不放也不行啊!”我抿嘴而笑,没有说话。
  静了一小会儿,我道:“出来的时候久了,也该回去了。”十三看了看四阿哥,说:“我们也该回去了。”遂三人一块向营帐行去。
  走在路上,十三突然问:“你那日为何要选红梅给我?”我心想,因为你将来要被幽闭十年,但过后却可得享尊荣,可不就是香自苦寒来的梅花吗?嘴里却回道:“梅乃花中四君子,你不喜欢吗?”十三笑道:“只是看你给四哥的是他最爱的木兰,所以随口一问而已。”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我觉得火气直往上冒,脱口就道:“当初问你的时候,也不见你答上来,现在倒什么都知道了。”说完,嘴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办事一点也不牢靠。”
  他忙尴尬地看看我,又看看四阿哥,赔笑道:“我就是太尽心尽力地帮你打听,才让四哥察觉了。”我冷哼了一声,没有吭声。
  他脸上堆着笑说:“今日当着四哥的面,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打听这些……这些……”他想了半天,好像觉得没什么适合的词,索性住了口,只拿眼睛斜瞅着我。
  我看了看周围的帐篷,道:“好了,我要回帐休息去了,你赶紧继续喝酒去吧!奴婢这就告退了!”说完,也不等他答话,只向四阿哥行了个礼,自快步转右走了,只听得他在身后低笑着和四阿哥说着什么。
  
  因为有康熙的准许,这几日一有时间,我就去要了马,拣一块僻静处,由一位骑术精湛的军士教骑马。
  他说不敢让我对他用任何敬称,我看他一脸惶恐,也就答应直接喊他的名字:尼满。看到他,会不禁想到姐姐和那个人。想着那个人恐怕不会如此恭恭敬敬,惶惶恐恐,拘拘束束的,想着想着就一面看着尼满,一面忍不住地叹气。
  尼满被我的莫名举动搞得更是举止拘谨。说话都不是很利落,就更不要提他能把我教得如何了。
  一个教得如履薄冰,一个学得很是无趣。在百般无聊中,我也终于可以独自一人骑着马,慢慢溜了。几次想要扬起马鞭,让马带我跑起来,可都被尼满阻止了,唠叨着,什么我手上力小,马性还不熟,不能急躁。我就只能慢慢骑马溜着。
  其实我很怀疑,尼满根本没有打算真正把我给教好了,或者是怕摔了我,担不起责任,所以只是和我磨时间,等回京日子一到,自然万事大吉。
  太阳渐渐西落,我还是骑着马徘徊在草原上,尼满催了好几次,见我总是装没听见,也只能由着我,稍稍落后半个马头,陪在马侧。
  正在闲逛,忽看到远处两骥骏马直奔而来,我看着好像是十三阿哥的那匹大黑马,忙勒住马。不大一会儿,已经奔近,果然是十三,旁边的是四阿哥,两人都穿着紧身骑装,腰束革带,马鞍上悬着箭壶,斜斜插着些白羽箭。
  只不过四阿哥是一身青蓝,身子修长,看上去冷峻中含着英气,而十三却是一身白色滚银边,越发衬得身姿挺拔。
  尼满看清来人,忙跳下马请安。我实在懒得跳下跳上,只等着他们近了勒住马后,在马上福了福身子。十三朝尼满挥了挥手,让他起来,赶着问我:“学会了没?”
  我努了努嘴道:“只学会如何坐在马上不掉下来。”十三看了眼尼满道:“你先回去吧!”尼满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意见,遂又躬身行了个礼骑着马慢慢退走。
  看他远了,我才抱怨道:“他哪是教我学骑马呀?完全是在哄小孩子呢!”十三笑道:“你可别跟小孩子比,比你骑得好的,多着呢!”我听完,一想也是,这些蒙人、满人可都是属于马背的民族,不会走,就已经随着父亲坐在马背上了。笑着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十三想了想,说:“现在饿了,要回去用膳,不过晚上倒是有时间,你若晚上得空,我可以教你。”我听后,很是高兴,双手一拍,刚想叫声好,却没想到,我这一闹,又松了缰绳,马在原地打起转来,我吓得闭上眼睛惊呼,直到感觉马不动了,才睁开眼睛,看见十三正替我勒着缰绳。
  他把缰绳还给我,又看了我一眼,对着四阿哥叹口气道:“看来我是任重而道远呀!”四阿哥嘴角一抿,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不说话,只是同情地看着十三。
  晚上随便吃了些东西,急急漱了口,又叮嘱了芸香和玉檀几句,就忙忙地赶去了约定地点。到了地头,看见空无一人,才惊觉,自己这么赶地过来,竟提前了好久。遂把披风铺在草地上,躺倒,看着星空,耐心地等起来。
  正等得有些迷糊,觉得有人在上面看着我,忙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四阿哥,忙捡起披风站了起来,一面请安,一面下意识地往周围看,四阿哥道:“太子爷有事把十三叫住了,他托我过来。”
  我忙说:“那奴婢就回去了,改日再教就可以了。”
  他淡淡道:“你觉得我教不了你吗?”
  我忙摇头说:“不是。”
  他淡然说:“那就上马吧!”
  我一面心里打着嘀咕,琢磨着四阿哥为何有这闲情逸致,只因为十三的拜托?一面打量着他带来的两匹马。
  他指了指一匹看着小一些的马,说道:“这是十三专门挑的小马,很温顺,我待会儿骑母马,它自会跟着。”说完就翻身上了那匹大一些的马。
  我也赶忙上了小马,他在前面策马慢行着,一面说:“我们先慢慢走一圈,你和马熟悉熟悉。顺便我给你讲一下待会儿跑起来时要注意的。”我忙说好。
 楼主| 喜娅卓玛 发表于 2006-10-23 14:34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是说四阿哥教得不好,实际上他教得很好,我进步很快,一晚上已经可以骑着小马随母马慢慢小跑了。可我和他在一起时,总是浑身不自在,一想到他将来是雍正,和做事情的霹雳手段,就满是压抑。
  这时我才惊觉我已经不是那个张小文了,张小文是喜欢雍正,欣赏雍正的,她认为在争夺皇位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敌人手下留情,就是对自己残忍。而且八阿哥和九阿哥也有置雍正于死地的心思,所以雍正最后监禁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现在我却抗拒着那个结局,原来现在我已经真的是马尔泰若曦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在我茫然不知时,流逝的时光已经改变了我。
  也仔细思量过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和四阿哥进一步拉拢关系,为将来多留几分机会和保险。可几次三番,思量好的讨好拍马的话到了嘴边,看着他喜怒莫辨的脸色就又吞回了肚子。
  一晚上又要想东想西,又要学骑马,幸好十三挑的马不错,再加上这段日子的学习,否则别说骑了,能不摔着就不错。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觉得自己还是不行。原以为凭借三年白领的办公室争斗经验,再加上三年宫内生活的严格磨砺,自己早已经是人精了,没有想到遇到真正厉害的主,立马破功。
  左思右想后,只得安慰自己说,好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不得罪他就行了,至于说讨好,看来自己还得多磨练几年。自我安慰完后,也决定再不跟四阿哥学骑马了。一个琢磨不透的定时炸弹放在身边,太遭罪了。
  
  可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老天总是以折磨人为乐子。明明十三满口保证说,一定不会失约,可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又是四阿哥。我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决定回头要找十三好好谈一次话。
  我赔笑看着四阿哥道:“奴婢今日白天刚当完值,有些乏了,所以今晚就不学了。”四阿哥听完,仍然是冷冷淡淡地看着我。
  我又鼓了鼓气,俯身说:“如果四阿哥没有别的事情,奴婢就先行告退了。”说完蹲着身子等了一小会儿,看他仍然没什么反应,就直起身子,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提着一口气,试探着从他身边走过。走远后发现他仍没什么反应,不禁呼出一口气,暗自庆幸一声,忙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可走了一会儿后,听到后面马蹄声,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就觉得四阿哥凌空一跃,从马上跳下一把拽住了我。我看着离我非常近的四阿哥的脸,不禁失声惊呼。
  我叫完后,看他仍然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漠然地看着我。好像我们现在紧贴在一起的姿势根本没什么不正常。我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反倒被他用力一揽,更是贴在了他身上。我静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他,想着,莫非他想调戏我?
  念头还没有转完,就感觉他冰冷的唇压在了我的唇上。我一面使劲往后仰头,一面用力推他,但是男女力气相差甚多,这动作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他尝试了几次,发现我紧闭双唇,根本不让他进入,遂抬起了头。
  我立即下意识地做了电视剧里被非礼的女子经常做的动作,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可惜他不是明玉格格,我的手被他截住,反剪在背后。
  他眼里带着丝丝嘲弄,嘴轻轻贴在我脸上说:“难为你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年工夫,引得我上了心,现在又玩欲擒故纵!”他凉凉的嘴唇轻轻在我脸颊上印了一下道,“恭喜你,计谋成功了。”
  我怒瞪着他,想开口反驳,可一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怒声道:“放开我!”
  他又往前倾了倾,嘴在我耳边一面轻柔地逗弄着我,一面轻声说:“你若想跟我,我自会向皇阿玛去要了你的。”我觉得全身无力四肢发软,身子越来越热,心却越来越冷,强自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轻声娇笑起来。
  他听到我的笑声,动作慢了下来。我侧着头,嘴贴在他耳边,轻轻呵了口气,然后紧挨着他耳朵说道:“四爷是因为没带着女人出来,需要泻火吗?”
  他身子一僵,我顿了顿,接着轻笑道:“如果四爷喜欢用强的,奴婢没资格反对,四爷想要在这野地里苟合也遂四爷的愿。”
  他听完,慢慢直起身子,盯着我的脸看。我却带着几丝冷笑,半挑着下巴,斜睨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他忽地缓缓展开一个笑容,我只觉全身一个激灵,冷笑瞬间被冻在脸上,他一面笑着,一面慢慢俯下头,唇又印在了我唇上。
  我身体后仰,却无法躲开,只觉得寒意从他没有温度的唇上迅速传到心里。我慢慢闭上眼睛,全身冰冷地想到,完了!真的完了!原来以毒攻毒是不管用的。
  正全心冰凉,如坠冰窖时,他猛地离开了我的唇,放开了我,自转身上了马。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又被他突然放开,一下子摔坐在地上。
  他在马上冷冷看着我说:“上马!”我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我已逃过一劫。一面暗自谢谢各路神仙,一面腿脚发软,歪歪斜斜地爬上了马。
  看他反方向而行,并不是回营地,我刚放下的心,又立即提了上来。他在侧旁冷声道:“放心,你还不是倾国倾城。”我这才又稍稍安心了些。
  他在一侧,开始加速,一面纠正着我错误的姿势。我再没有勇气说半个不字,只得顺从地强打起精神学起来。
  
  第二日再见十三时,我的眼光是可以杀人的。十三被我看得完全不敢和我对视,目光只是游移在别处。我盯着他看了会儿,忽觉得不对,一看四阿哥正淡淡看着我,心里一慌,忙收回目光,乖乖立在一旁。
  看大家都注意着场中射箭的太子爷,我装着去换水,经过十三身边时,步子依旧,只是低低说道:“今儿晚上我去找你。”说完,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走近十三帐篷时,十三的贴身小厮三才忙请安说道:“爷正等着呢!”我笑说:“烦劳你了!”他忙赔笑道:“姑娘这说的是哪里话,都是奴才该做的。”我笑笑,自进了帐篷。
  十三正坐在羊毛毯上,斜靠着软垫看书,看我进来,忙扔了手中的书。我瞪了他一眼,随手拿了两个软垫,也把自己舒服地安置好,又从几案上倒了杯茶给自己。
  十三挨着坐近了些,赔笑道:“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
  我冷哼了一声说:“你一个阿哥若不想教我,做奴婢的不敢有半句怨言,可你犯不着再三戏弄我!”
  他整了整脸色道:“这可是你误会我了,头一晚是被太子爷叫住了,虽是闲聊,可不好驳了太子爷的面子,才打发了小厮去找四哥;第二次是被……”他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说道,“的确是有事,绝没有哄你。”
  我冷哼一声道:“除了皇上、太子爷,还能有谁绊住你?”
  他有点无奈,尴尬地笑了笑:“敏敏格格。”
  我一听,看他满脸无奈,满肚子的火也不禁透出几丝笑意。想着既然这样的确不好再说什么,可想到昨晚上的事,又觉得满肚子的怒气怨气无处可去,只得一仰脖子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茶。
  十三看我信了,复又懒洋洋地靠回软垫上,带着笑意说:“不过你应该高兴才是呀!怎么一肚子火呢?”
  我侧头盯着他,气声道:“高兴?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移前了些,盯着我眼睛说:“你难道心里没四哥吗?”
  我听完此话,怔了一会儿,气极反笑,干笑了几声后问:“我何时告诉你我心里有四爷了?”
  他笑着一面摇头,一面道:“自从你在殿前奉茶,我就觉得你一见四哥就怪怪的。你对太子爷都是淡淡的,可对四哥却极其小心谨慎,当时心里就存了纳闷。半年前,你升了领头女官,又向我打听四哥的喜好避讳。平时端上的茶具点心一应都是四哥中意的,这五年来你也很是留心四哥的言谈举止,你若没想着四哥,那我可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了,也不见你如此待别的阿哥。”
  我越听,心越静,只觉得自作孽不可活,我实在没什么可怨天尤人的。十三见他一席话,说得我只是低垂着头默默坐着,不禁得意一笑,轻搡了我一下,轻笑道:“别不好意思了!我看四哥对你也有点子意思。回头记着敬我谢媒酒!我可没少在四哥面前夸你。”他敛了敛笑意,认真说道,“四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看他对我就知道了。”
 楼主| 喜娅卓玛 发表于 2006-10-23 14:3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没有搭腔,默默坐了半天,忽然站起道:“我要回去了。”然后看着十三,郑重地说道,“反正我心里绝对没有四阿哥!”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一路走着,一路想,其实自己打听四阿哥的喜好避讳时就担心引人注意,还特地把别的阿哥平日饮茶喜好也顺便打听了一下,可是毕竟一个上了心,别的只是敷衍而已,一般人倒看不出异样,可十三和四阿哥朝夕相处,又和我要好,我对四阿哥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难怪他会误会。
  既然他如此想了,那四阿哥误会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而且自己只以为在打听私事上会引人注意,却不料三年来的时时小心谨慎,和处处留心观察落在十三眼里全是其他原因了,我该如何去解释这个长达三年的误会呢?

第八章 (康熙的落泪深深震撼了我,作为一个皇上,他也许没有处理妥当,可作为一个父亲,他无可非议)


  自那日后,我下定决心,马是万万不能再学了,十三有时提起,我都会故意躲避话题。他微笑地看着我,也就不再提起。
  一日正在康熙大帐里当班,突然一个军士快步跑来,递给李德全一个快马急件,李德全不敢怠慢,立即呈给康。我心里暗想,莫非和太子有关,因为知道太子就在这次塞外之行中被废,可具体发生什么事情让康熙下定决心废他却是模模糊糊的。
  康熙一面看着,一面脸色渐渐凝重,最后猛地站起说:“吩咐快马每日来报信!”外头跪着的军士高声应道:“喳!”磕完头,转身快跑而去。
  康熙坐下后沉声说道:“传旨!”李德全忙跪下。“十八皇子胤祄病重,三日后准备回京。”又接着道,“朕要见苏完瓜尔佳。”李德全身子一抖,磕头领旨后,匆匆而去。
  帐内当班的宫女太监都大气不敢喘地静立着,我心里惴惴,虽知道结果,可事情在细节上怎么发展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拼命想了半天却一点也记不起有关十八阿哥的任何事情,只得提醒自己一切小心。
  好不容易熬到换班,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站着一动没动,现在走起路来全身还是僵硬的。康熙接见蒙古王爷苏完瓜尔佳时,已说明要提前回京,蒙古人后日就走,也开始收拾东西。一路上,周围虽人来人往,忙着准备行囊,却都压着声音,全无前几日的热闹。我静静地往回走,想着该如何快速把东西都整好。
  又要当班,又要整理东西。但因为一再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差错,所以虽很累,但精神却还好。第二日晚间正在让几个太监小心包裹器皿,忽听得远处嘈杂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一面留着心,一面继续忙着手头的活。
  过了一会儿,嘈杂的声音没了,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我也没再理,直到把所有器皿都包裹好后,又放置妥当,这才回了帐篷。
  一进帐篷,玉檀就面色严肃地迎了上来,拉着我坐好,小声道:“看样子,姐姐还不知道。”我怔了一下,忙凝神细听,“太子爷骑了蒙古王爷进献的御马,引得蒙古人闹了起来,说是献给皇上的御用之马,却被太子拿来玩耍,如此既是大不敬,也是瞧不起他们。”
  我啊的一声,想到怎么忘了这个茬呢?不错,好像是有这么一档子事情。忙问:“皇上怎么说?”
  玉檀悄声道:“还能怎么说,为了平息蒙古人的怒火,当着所有蒙古人的面斥责了太子爷。不过我看皇上除了怒,还很是伤心,毕竟因为十八阿哥的事情,现在人人都面带悲伤,太子爷这个时候却骑马取乐。”她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我听完后,默默发起呆来,想来这就是引子了。想了会儿,认真叮嘱玉檀道:“这几日不管多累,一定要打起精神,否则一个不留神,只怕就是大祸。”
  玉檀忙点头:“姐姐放心,我也这么想的。”
  两人又默坐了一会儿,遂洗漱歇息。可心里担着事情,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会对现在的几个阿哥有什么影响,虽然大致结果知道,可具体的过程却无从而知,所以睡得不安稳。
  我这个半吊子的先知用处实在不大,哀怨地想如果早知道要回清朝,一定把清史一字不落地全背下来,可转念一想,只怕背了也没用,清朝的历史为了避尊者讳,多有粉饰篡改,到最后只怕也是误导。听玉檀也是不停地翻身,看来她也不好过。
  浩浩荡荡的大营总算开拔,因为快报传来十八阿哥的病情又加重了,康熙的表情很是神伤,我们御前侍奉的人都提着一颗心,小心伺候着。
  众位阿哥也都面带忧色,太子爷的表情最是复杂,恨意和不甘中夹杂着不知是真是假的忧伤。康熙一直对他极其冷淡,令他脸上更多几丝惧怕。
  一日清晨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得芸香的声音从在帐外传来,我和玉檀忙坐了起来,让她进来。她进来后,安也顾不上请,只是快步走到我身边,玉檀忙随手披了件衣服,凑了过来。
  芸香面有余悸地道:“昨日夜里万岁爷大怒!”我和玉檀都是轻轻啊了一声。她道:“太子爷昨夜竟在帐外扒裂缝隙偷窥万岁爷,被万岁爷给察觉了,又惊又怒,当场就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李谙达赶着增调了侍卫守护在帐外。”我和玉檀听完,都是一脸不敢置信,太子爷疯了?!竟敢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
  芸香又匆匆说道:“李谙达说了,今日虽不该姑娘当值,但姑娘还是去御前伺候着。”我听完,忙起身穿衣洗漱,芸香也在一旁帮忙。都知道事情紧急,我也没和她客气。
  急赶了几日路,终于到了布尔哈苏台行宫,大家都松了口气,想着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我却心神越发绷紧,因为记得好像康熙就是在塞外行宫第一次宣布废太子的,行动和说话都加倍留了心。
  晚间李德全正准备伺候康熙歇息,快报送到。康熙看完后,低垂着头,静静地把手中的纸张一寸一寸地揉成了团,紧紧捏着纸团的手上青筋绷起。我心里哀叹一声,看来十八阿哥夭折了,才八岁!
  李德全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四周的宫女太监也人人沉寂地站着,康熙一直以同一个姿势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往日因天子威严所慑,看不出来他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今夜默坐于龙椅上的康熙,却让人无比真实地觉得他已经五十五了。
  坐了好一会子,康熙低声对李德全说:“都退下!”我们忙静静地快速退了出来,只留李德全在内伺候。
  出了门,看见各位阿哥都已得了消息在外头候着,神色担心焦急中夹杂着忧伤,看我们出来,都拿眼睛瞅着我们。
  我回身对玉檀等宫女吩咐道:“万岁爷虽说让我们退了,但晚间还是要有人在近旁听吩咐,今日晚上我和玉檀就在外面守着,其余人都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来听差!”她们应了声后都静静退去。
  王喜也只留了自己和另一个太监在外面听候差遣,剩下的都打发回去歇着。我和王喜默默对看了几眼,他立在我身边小声问:“对这些阿哥们怎么说?”
  我想了想说:“现在进去请示,只怕是不可能的,不如让他们先散了吧。若有事情,再打发人去叫。”
  王喜琢磨了会子,点点头,上前几步,躬身道:“太子爷,贝勒爷,各位阿哥,皇上已歇下了,各位这就先回吧!若有事情,小的自会通报。”
  各位阿哥彼此互相看了几眼,一时都有些拿不定注意。四阿哥和十三都朝我探询地看过来,我避开四阿哥的视线,只朝十三微微颔了一下首。
  十三遂看着太子爷说:“我们还是回去歇着吧,明日皇阿玛跟前还要人伴驾呢!”四阿哥点点头,正要举步而行。太子爷却盯着王喜诘问道:“李德全呢?让李德全出来回话!”
  我一惊,觉得太子爷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李德全一直近身服侍康熙,很得康熙信赖,为人也一向公正宽厚,这宫里宫外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当面却都是“李公公”“李谙达”地叫着。今日太子爷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其名!
  王喜也是一呆,想了想,赔笑回道:“我师傅正在伺候皇上,恐怕不得空。”
  太子爷冷哼了一声道:“不是说皇阿玛已经歇下了吗?既然已经安歇了,他出来说两句话又有什么打紧?”
  王喜愣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回话。转头看我,我向后缩了缩身子,朝他皱了皱眉头,表示无可奈何,我可不想现在和太子爷扯上任何关系。
  王喜只得转回头,想再劝几句,可话未出口,太子爷一面提步向前走着,一面道:“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帮奴才到底在搞什么鬼?”
  两边的侍卫忙把他拦在了门外,他呵斥道:“让开!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我是谁?”侍卫却都不肯让路,众位阿哥都有些动容,忙上前半真半假地劝太子爷。
  正在喧闹,李德全拉开了门,康熙神情憔悴地看着众位迅速沉默着跪倒在地上的阿哥,疲惫地道:“让随行文武官员都过来!”王喜忙应喳,匆匆跑了。
  康熙神色死寂,定定瞅着太子爷,太子被看得满脸惊惶,低垂着头,伏在地上,纹丝不动。一会儿的工夫,此次随行的文武官员都已到齐,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康熙慢慢巡视了一圈,最后眼光仍落在了太子身上。他满心愤怒哀伤,盯了太子半晌,最后一字一顿地沉声道:“胤礽不听教诲,目无法度,朕包容二十多年,他不但不改悔,反而愈演愈烈,实难承祖宗的宏业!”话未完,泪已流了下来。
  底下的大臣只知道磕头,再三奏请:“皇上请三思!”康熙缓缓开始历数胤礽的罪状:
  二十九年,朕在亲征噶尔丹的归途中生了病,十分想念太子胤礽,特召他至行宫。胤礽在行宫侍疾时毫无忧色;朕已看出太子无忠君爱父之念,实属不孝。
  胤礽对十八皇子胤祄之死,无忧痛之色,毫无兄弟友爱之情。
  胤礽平时对臣民百姓,稍有不从便任意殴打,其侍从肆意敲诈勒索,仗势欺人,激起公愤……
  康熙一面落泪,一面痛述着,最后竟一时气急攻心,再加上几日来的伤心,昏厥过去。全场又是一片忙乱,请太医的,叫皇上的。最后,康熙缓缓醒了过来,却再无精力说什么,只是吩咐让大阿哥领人先把胤礽看管起来,然后挥手让大家全部退下去。
  我默默立在外面,心里满是哀伤,这个结局我早已知道,这在当年对我而言,只是打发闲余时间的一个故事而已。甚至当时我觉得康熙在太子事件上处理得很是不明智,明知道胤礽不堪大用,却总是举棋不定,反反复复。如果他能早日下定决心,也不至于出现“九龙夺嫡”的惨烈情景。
  如今亲眼目睹,不知是因为在康熙身边服侍久了已有感情,还是感受到康熙心中作为父亲对胤礽的关爱,以及现在的心痛、无奈和愤恨,只觉得康熙的落泪深深震撼了我,作为一个皇上,他也许没有处理妥当,可作为一个父亲,他无可非议。
 楼主| 喜娅卓玛 发表于 2006-10-23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回京已经多日,宫里宫外仍然暗潮汹涌,不断有大臣出面或真心或假意地奏请康熙收回成命,康熙看完折子后,总是一言不发,谁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虽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想些什么,却能肯定他最后还是恢复了太子的位置,所以心中微微带着丝莫名的优越感看着那些焦头烂额的大臣。可以说在康熙身边伺候着的人除了我和李德全外,都或多或少地流露着茫然和无所适从,不知道他们暗地里是哪个阿哥阵营的,也不知道得罪过谁,又结交过谁。
  我是因为知道结果,所以内心笃定,而李德全我只能是无限钦佩,一只千年老狐狸,世情早已通透。我俩偶尔会交换一个眼神,我觉得他好像对我很是赞赏。殊不知,我是另有乾坤。
  
  人心惶惶中,已经是十一月。
  一日正在侧厅清点茶叶,王喜进来,一面打千,一面说:“姐姐,三阿哥来了!”我随口应了声,从木墩上下来,吩咐芸香冲茶。
  捧着茶,轻步走进,将茶搁在三阿哥桌上。走出时,听到三阿哥说:“儿臣有关于二哥的重要事情面奏皇阿玛。”
  我心里一下子明白了,他要向康熙告发:皇太子胤礽一切行为举止失当是因为大阿哥胤禔用喇嘛巴汉格隆的魇术魔控了胤礽。
  我想着,我怎么总要事到临头才知道?不过确实没有办法,我只知道大概有这么件事情,可具体什么时间发生,又是如何发生的,的确是不知道。
  现在就是等太子复位了。忽地想起八阿哥他们,不禁有些担心。自从塞外回来后,就一直未曾见过,不知道最近他们又为了这个位置做了些什么。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叹口气,想来不管怎么样,总是没有生命之险的!他们的灾难要在四阿哥登基后才真正开始。
  三阿哥走后,康熙立即派人去胤禔住处搜查,果然搜出了“魇胜”之物,康熙大怒,立即下令将胤禔夺爵,在府第高墙之内幽禁起来,严加看守。但却并没有对太子做任何的处置,仍然被囚禁在上驷院侧,虽然朝内请求恢复太子地位的奏章纷纷而来。
  这几日我总是不自禁地想到大阿哥胤禔,当年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就曾经怀疑过,这真的是大阿哥胤禔所做的吗?他真的会用这么可笑的手段去谋取皇位吗?而一切的一切,我现在仍然没有答案。
  在我看来把太子的行径归咎于大阿哥的诅咒,实在荒唐。可这一切就是如此发生了,而且表面上看来,康熙似乎也是相信的。可能他的相信是又一次的感情妥协,一方面为胤礽脱罪,一方面借此惩治大阿哥确实对太子做过的不轨之举。或者说古人真的相信这些东西,我实在不得而知。
  我只是想着,从此时起直至雍正十二年幽死,大阿哥共被幽禁了二十六年!第一个被幽禁的人出现了,然后太子爷,然后十三,然后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
  我强烈地对自己喊停,不可以再想了,不可以再想了。
  
  一日康熙看完奏章后,沉思良久,对李德全吩咐:“传李光地觐见。”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见这位康熙朝的重臣、平定台湾的功臣了,康熙以前也曾单独召见过他。可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康熙找他所为何事?不过今日不是我在殿内侍奉,所以没有机会知道。
  晚上用完膳,我和玉檀一面喝茶,一面还在想着康熙召见李光地的事情。虽然知道玉檀今日在殿内,可以问她,可一则因为御前当值,最忌讳传递皇上与臣子之间的私下谈话,我没必要为此难为玉檀。二则虽然好奇,但并不是非要弄清楚,所以只是自个瞎琢磨。
  正在暗自琢磨,玉檀起身打开了正对院门的窗户,院内景致全通透地落入眼底。我看着她的举动,喝着茶,静静等着。
  她一切弄妥当后,才又坐回我身边,一面喝着茶,一面若无其事地低声说:“今日皇上问李大人关于立太子的事情。”
  我微微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李大人推举了八爷!”她话音刚落,我的手一抖,茶水溅在了身上,忙搁了茶盅,拿绢子。玉檀也忙抽了绢子出来,帮我擦拭。
  之后两人随意地闲聊起来,什么花样子绣在手绢上最好看,什么花样俗气,宫里谁绘制的花样最好,谁绣的手绢又最好看……
  晚上,各自回房歇息后,我才觉得自己的心一直揪着,闭着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
  
  第二日,早起梳妆时看见自己面色苍白,不禁狠狠地往脸上多涂了些胭脂。站在殿中当值,心神却有些恍惚。李德全盯了我几眼,这才强打起精神。
  今日从早上起,康熙就一直坐着默默沉思,我端进来的茶,总是热着端进来,又一滴不少地端出去重新换过,换了一盅又一盅,康熙却连坐着的姿势也没有变过。
  殿内只有我和李德全在一旁服侍,我看李德全面无表情地立在康熙侧下方,也有样学样,木立一旁。
  正站着,外殿的小太监进来回道:“二阿哥已经到了,正在殿外候着!”康熙淡淡地说:“宣他进来吧!”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召见了二阿哥。
  康熙默默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礽,两个多月的监禁,太子爷明显瘦了很多,面色也很是苍白,神情拘谨不安。
  过了好一会子,康熙起身道:“随朕进来!”说完,径自起身进了暖阁,胤礽也赶忙站起来跟随而入。
  李德全打了个手势,让我去把门掩上,接着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待会儿想法子劝万岁爷吃点东西。”说完,也进了里面的屋子。
  我静静立在外面,看着刚才康熙坐过的龙椅想着,值得吗?也许是值得的,我当年不也是为了升经理而拼了命地苦干吗?各类职称考试,上下级人际关系,费尽了心思。和他们虽有不同,但也是为了利益而蝇营狗苟。只不过眼前的这个利益是天大的,所以也要付出天大的代价才能拥有。所以也许我不应该质疑他们。

  有几个人能真正跳出名利之外呢?话又说回来了,真跳出来了,空闲的日子用来干什么呢?总不能都去做和尚、隐士。若人人都去做了和尚,都去做了隐士,无人做那蝇营狗苟的俗人,那谁又来养他们呢?
  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天马行空。忽听得胤礽的哭声,仔细听了听,觉得里面说话声低低沉沉的,听不清楚,也就没再留意。想着反正康熙终究又心软了,现在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过了很久,才看到太子退了出来,我忙拉开门,俯身送他出去,外面自有人带他回监禁之处。
  我赶紧吩咐外面守着的玉檀去准备热茶和点心,特意嘱咐了用什么花色的盘子茶具。
  我托着茶和点心轻轻地走进里屋,看康熙正立在窗边,我把茶和点心放在炕头的小桌上,看了眼李德全,他轻轻朝我点点头。
  我忙躬身走近康熙,柔声说:“皇上,今日的香卷是特意用皇上夏天赏荷时赞过的荷花蕊晒干后碾成末做的,很有荷花淡雅的不俗味道。皇上试试吧!”康熙听完,没有说话,走近桌边,李德全忙先划了片吃了,然后将剩下的用银筷子夹进康熙面前的小碟子。
  康熙默默吃了一口,又端起茶喝了一口,问:“这茶叶里加了什么?怎么几丝甘甜又夹杂着一点苦味?”
  我还未及回答,就听到李德全说:“若曦昨日问奴才可不可以用煮过白果的水泡茶,奴才问她缘由,她回说,近日皇上偶有咳嗽,又有些心热,因是小恙,皇上也未留心。再说‘是药三分毒’,不如用银杏叶子泡水既简单又有效。奴才问了王太医,他也说使得,所以奴才就准了。”康熙看了我一眼,微微点了下头,默默吃起来。
 楼主| 喜娅卓玛 发表于 2006-10-23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虽然单独召见了胤礽,但过后却没有任何动静,胤礽仍然被监禁着,满朝文武人心惶惶,实在琢磨不透康熙究竟怎么想。各个派系的斗争越发激化,有人力保太子,也有人历数太子恶行。纷纷扰扰,黑脸红脸,你方唱罢,他又登场。
  各位阿哥的态度也很是不同,自塞外回来后,十三阿哥入宫的次数明显减少,我基本上没见过,四阿哥干脆称病在家,闭门不出。八阿哥也不曾在乾清宫露面,九阿哥和十四还偶尔能看到,可两人总是来去匆匆,人多眼杂也没说话的机会。
  康熙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不置一词。偶尔休息时,他甚至会和我聊一会儿茶方面的事情,何地的水好,哪种茶叶的名字起得最有意境,谁写的吟咏茶的诗词最是贴切……他看上去态度闲适,我和李德全也悠悠然地伺候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静静看着这一切,心里极度崇拜康熙。他虽然心头也在煎熬着,可面上却任谁也看不出来丝毫,而他却在不动声色间已把每个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就这样日子晃晃悠悠地到了大年三十,二阿哥胤礽仍然被拘禁着,大阿哥胤禔也幽禁着,朝内人人都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个未决的太子之位,所以今年的除夕宴是表面上张灯结彩的喜气,可暗地里是掩也掩不住的波涛起伏。
  我不想去看这粉饰出来的喜气,正好也轮到自己在殿中值夜,所以玉檀虽主动要和我换班,却被我推辞了,嘱咐她好好去乐吧,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守着殿中的火烛和熏炉迎来了康熙四十八年。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我静静坐在桌前,凝望着窗外。玉檀从窗前过,看我坐着出神,纳闷地问:“姐姐昨日夜里守了一夜,这会子不睡一会儿吗?”我这才回过神来,笑道:“这就睡!”说完,掩了窗户。玉檀一笑,自出了院门。
  我仍然静静坐在桌前,感觉窗外的太阳由弱变强,屋里渐渐越来越亮堂,心却越来越沉。我趴在桌上想,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来呢?难道今年他忘了?还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或者以后不会再来了?
  从早晨等到中午,直到小太监送来午膳,仍然没有人来。我半点胃口也没有,连看都懒得看,把膳食盒子撂在一旁,走到床边,鞋不脱,就躺倒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心里早做好了准备,会平静地接受“他随时会放手,随时有可能就此从我生命中淡去”这个事实,毕竟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耐心呢?可我只是“以为”而已,事到临头时,我居然不能平静,原来我也会失落,也会伤心!
  正心中冰凉,忽听得敲门声,忙一骨碌坐起来,几步冲到门边拉开门。却是一愣,门前立着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太监,他见我疑惑地看着他,忙一面请安,一面赔笑说:“奴才小顺子,平常不在乾清殿走动,所以姐姐看着眼生。”
  我听完,未说话,只是看着他,他回头左右打量了一下,从怀里掏了个红色丝绸的小包给我,我心中虽满是纳闷,想着怎么是个小包裹,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他看我收了东西,满脸笑意地打了个千就匆匆跑走了。我赶忙关好门,走到桌边坐下,稳了稳心神,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条项链。
  拿起细看,纤细如发丝的几股银丝缠绕在一起,彼此交错,仿若水波起伏流动,链坠子是一朵晶莹剔透的羊脂玉木兰,精雕细琢,似乎是一朵缩小了的真花,只需凑到鼻边就能闻到它的清远香气。
  一个念头闪电般从脑海中闪过,全身一震,原来这不是“他”送的,而是“他”送的!只觉得手中清凉的白木兰好似那人的唇,一股凉意一下子从手心直冲到心底。忙把链子扔回桌上,叮咚一声脆响,正好落在刚才打开的丝绸上。
  摊开的鲜红丝绸是底色,其上蜿蜒流动着的银色水波,一朵皎皎白木兰静静地浮在水波之间。我呆看了半晌,只觉得耳边好似又有微微的呼吸声,冷冷的唇轻轻抚过,身子发冷,而心却发烫。猛地从椅上跳起,急急把丝绸裹好,打开箱子,塞到了最底层。
  手指轻轻滑过被我压在最底层的三封信,默然半晌,终是没有忍住,拿了出来。把信放在桌上,默默盯着它们,其实内容早已熟记,字迹墨色,都深深印在脑海中。在宫里寂寞压抑的漫漫长夜里,脑中诵着它们静静渡过了无数个难眠之夜。
  我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声对自己说:“以后再没有了!”慢慢地深吸了口气,拿过最底下的一封,缓缓打开: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
  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
  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这是康熙四十四年大年初一清晨收到的。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茶。
  虽则如茶,匪我思且。
  缟衣茹蘆,聊可与娱。
  正心中默念,忽听得笃笃的敲门声,一惊忙把信全拢了起来,一面问着:“谁呀?”一面慌忙地把信藏到了被子里。
  门外一个声音回道:“奴才方合!”我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酸喜苦惊混杂在一起,一时竟怔在原地。
  方合等了一会儿,看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又试探地敲了敲门,轻声叫道:“姑娘!”
  我这才惊醒,忙去打开了门,看着方合忍不住问道:“今年为何这么晚才来?”
  方合赔笑低声道:“八爷特意嘱咐了,姑娘昨日夜里守殿,不要太早过来,扰了姑娘休息。”我听后,心中更是百般滋味,只觉得咽不下,吐不出,哽在胸口,人定在当地。方合四处打量了一下,掏出封信,递给我,然后打千退走。
  手里捏着信,坐在桌前,半日没动,最后还是慢慢拆开了信封。仍然是上等的百合香熏过的笺纸,温柔中含着刚劲的蝇头小楷。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只觉心中一痛,宛若刀尖猛地一触心口,不禁捂着胸口,趴倒在桌上,万千思绪,波涛汹涌,激荡在胸,却无处可去,只得一遍又一遍地默问自己:“胡不归?所为何?胡不归?所为何?……”
 楼主| 喜娅卓玛 发表于 2006-10-23 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春节刚过没多久,几树梅花开得正好,站在树下闭着眼睛,浮动着的香气越发浓郁。康熙究竟打算什么时候给太子复位?已经两个多月了!
  仔细回忆过,可我实在记不得具体的日子,只记得是在今年年初。可现在连我都等得快不耐烦了,那些不知底细的人只怕更是心下难熬,度日如年。
  正暗自想着,耳边传来十阿哥的声音:“又在发呆!”我微笑着睁开眼睛,转身看向十阿哥,却见九阿哥,十四阿哥和从塞外回来后就一直未见的八阿哥都立在身后,忙俯身请安。
  抬头时,下意识地眼光瞟向八阿哥,却正好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心头突地一跳,忙低头静静站着,再无勇气抬头。
  九阿哥四处打量了一圈,看仔细了周围无人,然后直直盯着我问:“今日有件事情要问问姑娘!”
  我纳闷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位很少和我说话的主子要问我何事,只得恭声回道:“请九阿哥问吧!”旁边几位阿哥都先是微微一怔。
  八阿哥皱了下眉头,目注着九阿哥,十阿哥茫然地看向九阿哥,十四却目光清亮地盯着我。
  “皇阿玛单独召见二哥都说了些什么?”我哦了一声,明白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呀!不过也难怪,当时只有我和李德全留在屋中,不管他们安插了谁在康熙身边,只怕也无法知道这次谈话的始末。除非他们能撬开李德全的嘴,不过那和摘月亮的难度差不多。
  正想告诉他们我当时守在外进的屋子,并没有听清楚具体说了什么。却听到八阿哥说道:“若曦,你先回吧!”
  我刚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又听见十四说:“问问她又有什么打紧?就她和李德全知道,这事除了着落到她身上,再无别人能答。”
  八阿哥看着十四说:“御前侍奉的人传递皇上与臣子私下间的密谈,一旦被知道,下场是什么,你有没有想过?”说到后来,声音已很是清冷。十四怔了一会儿,看了我一小会儿,眼光转开看向梅花,再没有说话。
  十阿哥一听,忙说:“那若曦你赶紧该干吗就干吗去吧!”
  九阿哥冷哼了两声说:“这里就我们几个人,她不说,我们不说,又有谁能知道?”说完,冷冷看着我。
  我看八阿哥神色清冷,忙赶在他开口之前,急声说:“奴婢当时虽在屋子里,可守在外间,皇上和二阿哥在里间,奴婢听不清楚。”
  话音刚落,就听到九阿哥一面冷笑着,一面看着八阿哥说:“八哥,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费尽了心思的人。我就是养条狗……”
  还未说完,八阿哥已冷声截道:“九弟!”
  他并不看我,目光只在几位阿哥脸上慢慢掠了一圈,最后盯着九阿哥说:“谁都不许再向她打听任何关于皇阿玛的事情。”
  九阿哥神色阴沉地和八阿哥对视了半晌,八阿哥神色淡淡地回视着他。十四却神色冷冷地看着我,十阿哥看看八阿哥,又看看九阿哥,嘴巴张张合合,却无声音。
  最后九阿哥转过了视线盯着我冷笑了几声,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十四嘴边含着丝冷意也立即随九阿哥而去。十阿哥打量了我们几个一圈,最后挠了挠脑袋,也走了。
  八阿哥这才侧头微微笑着,眼神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缓步而去。我默默呆立着,只是想着,他们都不相信我没有听到!抬头看着八阿哥渐渐远去的背影,却只觉得丝丝冷意,连他也不相信!心中一酸,强忍着泪意,转身快步往回走。
  可走了几步,脑子里却全是他平时淡淡的笑意,阳光下温暖的笑容,还有难得一闻的大笑声,在脑中回来荡去,不禁心中疼痛,停住了脚步。站住默想了会儿,终是长长地叹口气,想到,罢了!罢了!这么些年我又为他做过什么呢?遂回身快跑着去追他们。
  他们听身后有脚步声都回头看,见是我,九阿哥冷冷一笑,继续前行,而八阿哥,十阿哥和十四却停了下来。
  我停下,喘了两口气,又看了看周围,刚要张口,八阿哥已经说:“我不想听,你回去吧!”
  我摇了摇头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也没有办法,我的确没有听见。”他们都面露疑惑之色。我侧头笑看着十阿哥说:“你随九阿哥先去吧!”
  他一急说:“干吗要支开我?”侧头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看着他,温和地说:“先去吧!”
  十阿哥怨怒地瞪向我,我忙上前两步,扯了扯他的袖子,软声说:“反正是为你好!”说完看他不为所动,又一面笑着,一面扯着他袖子接着道,“求求你了!别生气,好不好?好不好?”
  他被我弄得无所适从,只得把袖子从我手里恶狠狠地拽了出来,一面粗声道:“一点格格的样子都没有!”一面转身而去。
  我看他已经没什么怒气,不禁吐了吐舌头,笑看向八阿哥和十四。八阿哥脸上早没了刚才的漠然,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我微微摇了摇头,十四却是瞟了眼八阿哥,看着我重重叹了口气。
  我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轻声说:“皇上是很疼太子爷的。”说完,仍旧笑看着他们问,“上次我从塞外给姐姐带去的牛皮画,姐姐可中意吗?还有给巧慧、冬云带的珠饰,她们可喜欢?”
  八阿哥笑说:“都很是喜欢!”
  我又笑道:“除夕夜姐姐进宫来赴宴,我却要守殿,不曾相见。姐妹也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麻烦八爷帮我给姐姐带个好。”八阿哥笑着点点头。
  我这才躬身做福,道:“奴婢先退了。”
  八阿哥轻声说:“去吧!”
  我转身自回去。
  
  这几日我心中不安,为我当时未经仔细考虑就说出的话而担心。一直在思量我说的那句话究竟会起什么作用,是让他们缓下谋位的步伐呢?还是采取更多的举措来打击皇太子,以减少皇上对太子的宠爱?思来想去,没有答案。
  心里不禁暗问自己,我那句话究竟说得对还是不对?会不会事与愿违?正在一面往住处走着,一面再次思量这个问题。却听见十三在后面叫我。
  一直未见的四阿哥和十三居然都碰上了。自从和十三在帐内说过话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一直没有机会面对面地对着四阿哥。站在四阿哥身前,只觉得耳朵发烫,心中异样,脑子里不禁想到在草原的夜色中,他冰冷的唇滑过我的脸颊、嘴唇和耳朵,很是有些尴尬,请完安,就急急地想走。
  十三却笑着伸手拦住了我:“那么久没见,你怎么这么生分起来了?”我忙笑道:“哪里有,不过手头还有事情要做呢!”十三不相信地朝我笑着摇了摇头,但还是说:“那你去吧!”
  我还未及提步,四阿哥就淡淡说:“我有话要问你。”我一下僵在那里。十三轻笑了几声,又咳嗽了几声,强忍着笑说:“这个……这个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我忙伸手去拽他,却被他轻巧地闪开,一面低声笑着斜睨了我一眼,一面快步走开。
  我心里愁肠百转,想着,该如何解释呢?如何解释他才能相信?又如何解释才能让他不会恼羞成怒呢?
  正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却淡然问:“那日皇阿玛和二哥都说了些什么?”我的忐忑不安,万千思绪立即消失无踪。一时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应该是安心,可居然还有隐隐的失落,不禁暗自嘲笑自己也有自作多情的一天!
  静了静心神,淡然答道:“奴婢当时守在外进,皇上和二阿哥在里进,奴婢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他瞟了四周一眼,紧走了两步,我不禁后退,他又随了上来,我发觉已经紧贴着树干,退无可退。只能和他近距离地站在一起,感觉可以听到他的呼吸。
  他轻声说:“你是在恼我那天晚上吗?”我忙摇了摇头。想着你不恼我就行,我可没有恼你,一则本就是自己先引得他误会,二则我还没吃熊心豹子胆。
  他盯着我的眼睛慢声说:“当时我也许错解了你的意思。”我忙不停点头。心想,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心还未来得及放下,就看他凝视着我缓缓一笑,我立即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冷气从脚底直往上冒,果然他带着笑意接着说,“可我不后悔亲了你。”我立即心头狂跳!一面还得强压着紧张思索他话里的意思,看看怎生应对。
  他说完,手伸到我脖子处,轻扯了下我的衣领,朝里看了一眼。冰凉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滑过我的肌肤,只觉得身子也在变冷。如此轻佻的举动,他却做得坦坦荡荡、自然无比,好似我与他天经地义就该如此。我心中一怒,火气直冲脑袋,也顾不上他将来是不是雍正,挥手就把他的手用力打开。
 楼主| 喜娅卓玛 发表于 2006-10-23 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倒并未在意,顺着我的动作,收回了手,退后两步,声音平平地问:“怎么没戴着?”我微微一怔,立即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要看我是否戴了那条链子。
  我硬邦邦地回道:“在屋子里,下次四爷进宫,奴婢还给四爷。”他眼中带着几丝冷意和讥讽,看了我半晌。我牛脾气一上来,再不愿意计较后果,也直直地盯着他看。
  他忽而嘴角露出一丝笑,说道:“既然收了,就没有退回的道理。”我张嘴想解释当时纯属误会,根本不知道是他送的。可张了张口,又觉得无法解释,难道告诉他我以为那是八阿哥送的?只得又闭了嘴,心中万分懊恼。
  他看我在那里欲言又止的,又说:“有些事情虽是你起的头,但却由不得你说结束。”我只觉得心中有怨无处诉,有火发不出,带着几丝怨气和怒意回视着他。他嘴角噙着丝笑意,神色淡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收了笑意,淡淡地说:“总有一日,你会愿意戴上它的。”
  他语气虽淡,里面却有一种绝对无人能逆转的力量,我猛然一惊,想着,我和他硬对硬地来,岂能有赢的道理?需得想其他法子。我那么多年书是白读了,怎么连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这些道理都不懂了?一面想着,一面脸上的神色渐渐缓和。
  他静了一会儿,问:“虽说听不具体,可总不能一点都没听到吧?”我忙收回心神,看着他,平平说道:“没有!”他不说话,只是神色淡然,双手悠然负在背后,深深地盯着我看,我只觉得刚才稍微缓和的心,又提了起来。
  脑子里迅速地思前想后,李德全那日把我放在屋中,难道就没有想到会有人向我打听?答案很明显,他肯定会想到,所以才把我留在了外间,即使有人打听也不妨。
  二则,当时李德全对我未尝不是一种试探,如果我真是阿哥们的人,那我势必会想方设法去听皇上与太子之间这场非常重要的对话,而我当时站在外间靠门口的地方,根本就没挪过位置,而且还在走神想别的事情,如果是有意试探,那么这一切肯定都落在李德全那个老狐狸眼里,那就根本不存在我走漏消息的可能。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怕,如果当时我真一时生了好奇心想法子去听,只怕……
  赶快拉回心神,现在不是分析李德全的时候,眼前最重要的是要过四阿哥这一关。他显然打定注意要从我口里知道一二,我若回绝了他也不是不可,可他是四阿哥,将来的雍正,我真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和他过不去吗?那以前的小心谨慎不就全白费了吗?
  脑中念头转了几圈,最后笑着抬头,看着四阿哥说:“当时我在外间只隐隐约约听到二阿哥的哭声。”说完后,我躬身想请安告退。他声音平平地问:“你也是如此告诉你姐夫的吗?”我躬着的身子微微一僵,缓缓起身,一面笑如春花地回道:“正是!”
  他眼光没有什么温度地盯着我,我保持着春花般的笑容,目光柔和地回视着他。过了半晌,他轻声说:“你去吧!”我笑着又向他行了个礼,慢慢转身而去。
  
  一日午后,正在屋内闲坐着翻书,王喜匆匆跑进来,认认真真地打了个千,立起后却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我放下书,纳闷地看着他:“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他瞅了我一眼,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今日朝上万岁爷大怒!”我一惊,想着万岁爷大怒固然是要紧事情,可他为何特地跑来告诉我呢?定了定心神,看着他问:“为了什么事情?”
  他抬头飞快地瞟了我一眼,犹豫了下说:“今日朝堂之上,万岁爷询问众位大臣立太子之事,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大人都出面保奏立八阿哥为太子。”
  我猛然站起,只想着,康熙对太子仍有余情,如此行事必定会激怒康熙,更何况自古皇帝最恨儿子们私下结交大臣,唯恐出现党派之争乱了朝纲和自己权力被架空,康熙也绝对不会例外。
  我沉没了一小会儿,问:“皇上怎么说?”他略微犹豫了一下道:“万岁爷极为生气,说……”他停了下来,我吸了口气,肃声说:“照实说!”
  “因为大阿哥被幽禁前曾说过他愿意将来辅助八阿哥,万岁爷说八阿哥和大阿哥,彼此勾结庇护,谋夺太子之位,说八阿哥在朝内私结党派,还说……”他又停了下来,我心急如焚,忍不住喝道:“往下说!”
  他从未见过我疾言厉色,不禁吓了一大跳,赶紧接着说:“说八阿哥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党羽相结,谋害二阿哥,今其事皆败露,削其爵位,即锁系,交议政处审理。”他一口气地把康熙的原话重复了出来。
  我只觉得背心冰凉,眼前一黑,浑身无力地软倒在椅子上。脑袋轰地一声,只余一片空白,耳内不断地重复着那句“即锁系、即锁系……”却似乎不太明白它是什么意思,过了大半晌,脑子里似乎才慢慢真正理解了这句话,可明白了却更觉心痛难忍,他那样风姿雅洁的人居然被“锁系”!
  王喜看我坐在椅子上,身如雕塑,半天没有反应,只得试探地叫道:“姐姐,姐姐!”我强自定了定心神,没有力气地问:“后来呢?”
  “几位阿哥给八阿哥求情,十四阿哥跪奏万岁爷说八哥无此心,臣等愿以死保之!”他学着十四的语气说道,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可万岁爷当时正在气头上,十四阿哥又硬驳万岁爷的话,最后还说愿不惜一死来保八阿哥,以死明其心志。万岁爷震怒之下,竟拔了侍卫的佩刀欲诛十四阿哥。”我啊的一声惊叫,看着王喜,王喜也是脸有余惊地回看着我。
  我静了静,安慰自己,没什么事情的!十四可是一直活到乾隆登基了。看着王喜,道:“接着说。”
  王喜说道:“当时五阿哥急忙扑上前跪抱着万岁爷双腿哭劝,别的阿哥也都不停磕头恳求,万岁爷才稍微缓解了怒气。”
  王喜又停了下来,我长叹口气道:“事已至此,还能有更坏的吗?说吧,别再吞吞吐吐!”
  他赶忙说道:“万岁爷打了九阿哥一个耳光,又命责打十四阿哥四十大板。”
  我听后木木地坐着,过了半晌忽然想起,忙问:“十阿哥呢?”
  王喜忙回道:“万岁爷训斥八阿哥时,虽然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上前跪倒为八阿哥求情,但只有十四阿哥和万岁爷起了争执,而十阿哥当时只是跪地磕头。所以十阿哥没有事情,万岁爷只是命他回去闭门思过。”
  我一时静默无语,只觉得脑袋重如巨石,根本无力思考。心如被千针所刺,先前还觉得疼痛,这会儿却只觉得麻木。
  王喜在旁默默站着,过了半晌,他才说道:“我师傅……”
  我才反应过来,他特地过来告诉我这些,只能是李德全的意思。忙强打精神问:“李谙达有什么吩咐吗?”
  王喜道:“我师傅的意思是让姐姐今日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当值,不要误了正事。”
  我问:“就这么多?”
  王喜回道:“就这些。”
  我沉默了一下,看着王喜认真地说:“回去告诉谙达,若曦就不说什么谢谢的话了。”
  王喜转身要走,临走又弯了回来说:“好姐姐,虽说你姐姐是八阿哥的侧福晋,可你也不用太担心。万岁爷这么看重你,断不会因此而薄待姐姐的。”
  我朝他感激地说:“谢谢了!”他这才转身离去。
  一个人静静坐着,只觉得一颗心乱跳,竟没个落处。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还好,还好,只是四十大板!只是四十大板而已!八阿哥也没有事情,只是暂时被关起来,只是暂时被关起来而已!一面想着,不知为何,眼泪却一个劲儿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我知道结果,可不知道过程,原来一个简单的结果,居然要经过这么多的痛。我不停地问自己:前面还有什么要发生呢,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究竟还要发生多少事情,太子才可以复位?我一直逃避,不肯去想十几年后的事情,可眼前还是有苦痛。
  几次站起,想跑出屋子,去看看他。可走到门口,却知道我见不着的,我是连这宫门都出不去的人!只觉得心神燥乱悲伤,却无计可施、无法可想,只得又坐回到椅子上。
  天渐渐黑了,我却一无所觉,因为心本就沉浸在黑暗之中,只是坐着。
  玉檀进屋时以为屋中无人,待点亮了灯,才发觉我静静坐在椅子上,唬了一大跳,忙上前问道:“姐姐用过膳了吗?”
  我收回心神,深深吸了口气,道:“还没呢,你呢?”
  她回道:“我也没用过,待会儿一起用吧?”我点点头。
  玉檀看着我,犹豫了下,终于没有忍住:“姐姐一向尽心服侍皇上,待人又谦和宽厚,皇上很是看重姐姐,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而牵累姐姐的。再说了,都是皇上的儿子,一时生气责罚也是有的,过几日等皇上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我拉起她的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想着,虽然这三年来我在宫里费尽了功夫和心机,可毕竟没有白费。李德全向来对我不错,从此事看来,更是极为照顾,已经间接向我暗示了康熙的态度,以示宽慰。而王喜、玉檀也待我不薄,这些话虽根本没有说对我的心事,可毕竟是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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