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午餐”一定要“去邓飞化”

“免费午餐”一定要“去邓飞化”
南都记者陈以怀
http://roll.sohu.com/20120712/n347940084.shtml

做了11年调查记者的邓飞，突然在一年时间内成为中国公益慈善界一个红极一时的人物。由他去年发起的中国贫困山区小学生免费午餐项目，截至今年5月已获得2793万元捐款。这位半路出道的新公益人，懂得如何把一个公益项目透明化。他组建独立的第三方信息披露平台，通过微博公布项目的实施情况。讲起公益，邓飞总是充满激情，思路敏捷。

　　“深圳是我的福地”

　　南都：免费午餐刚推出时，你和团队提出的设想是，“免费午餐计划应为三部曲：募集更多的资金；找到更多需要帮助的学校；积极和政府沟通，把担子交给政府，使免费午餐计划成为政府行为。”开展至今一年多，现在的情况，与你当初的预想有哪些出入？

　　邓飞：免费午餐比我们预想的发展更快。去年10月26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中央每年拨款160多亿元，按照每生每天3元的标准为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提供营养膳食补助。得知这个消息我们很高兴，没想到这个结果会来得如此之快。

　　南都：在中央投入之后，免费午餐如何开展？

　　邓飞：我们仍会继续做下去。为了让这160个亿完完整整地都落到孩子嘴里，其实还有很多配套投入，比如购买厨具、厨师工资、食堂建设、购买冰箱等费用，这些都需要投入，而这些并没有包括在中央财政拨款的预算内，我们会尽可能地在这方面提供帮助。

　　但国家接手不意味着我们就不作为了，我们可以回归到监督的角色。在政府接手之前，我们正在努力做一个模型，通过微博实现资金公开、透明、实时公布，把我们的经验做成模型。政府接手的同时可以把我们的模型拿过去。

　　南都：广东地区的免费午餐基金已确定落点深圳，为何选择深圳？目前开展情况如何？

　　邓飞：深圳是我的福地。2011年我发起“微博打拐”时，第一个解救的孩子是深圳的彭文乐，后来我筹备免费午餐项目时，第一笔两万元的启动资金也来自深圳的三门岛。深圳的互联网企业也给予我们很大的支持，这些令我决心在深圳建立免费午餐深圳地区公募基金，所募资金主要用于支持广东各地解决儿童午餐。

　　目前我们正在走地区公募基金的报批程序，如果审批通过，这将是我发起的第一个公募基金。此前，我们的免费午餐项目还挂靠在中国福基会名下。广东地区的免费午餐基金，将把所有募集到的捐款，用于解决粤西、粤北、粤东贫困地区的儿童午餐问题。粤东的潮汕地区还没有被国家的营养补助计划覆盖，孩子们的家和学校距离太远，他们中午回不去吃不上饭。所以学校必须开设厨房，给孩子提供免费午餐。

　　南都：广东地区的免费午餐基金，将有哪些创新？

　　邓飞：我们将在模式和流程上进行创新，通过采购服务实现广东地区免费午餐的落实。此外，我希望广东地区的发起人，不再局限于名人、企业家，我们想在普通市民中进行招募，向全广东征集，把这个项目变成普通市民的慈善。到时候，普通市民也将成为我们团队的日常管理人员。

　　“以前是监督，现在是建设”

　　南都：你发起的乡村儿童大病医保即将在本月18日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大病医保将在哪些试点开展？疾病的保障种类包括哪些？

　　邓飞：“大病医保”初步计划为全国0至14岁的儿童免费提供一份大病医疗保险，目前，我们已确定与新华保险合作，保险的疾病种类不作限制，首个试点定在湖北鹤峰县，保险公司最高报销20万。购置“大病医保”的钱来源于社会捐资，无需孩子家长或学校负担。这个项目是与新农合等互补的一项公益计划，参与大病医保的当地儿童，要先参加新农合或者社会医疗保险。大病医保在模式上将参考免费午餐，我们也希望最终推动政府介入。

　　南都：你在短短一年内从媒体人到新公益领袖，转折的节点在哪？

　　邓飞：我自己的经历，对于我现在所做的事都是一步一步的铺垫。2000年，我从湖南大学毕业，先在湖南《今日女报》工作，三年的工作让我接触了很多妇女和儿童的采访，我自己的关注点就在儿童身上。进入香港《凤凰周刊》后，专注法制、时政类等重大事件调查采访，像《福利院贩童调查》等调查，对儿童的生存现状有更深入的了解。2010年底我关注“微博打拐”，后来我成为“中山大学卓越记者驻校项目”的一员，自己思考了很多，我有更多的时间操作“免费午餐”这个活动。每个经历串起来，我似乎就应该来做这件事。

　　现在我每个月的薪水都是《凤凰周刊》支付的，但是事实上我已经不在《凤凰周刊》做相应的工作。我们的社长对我说，你去做志愿者吧，就像凤凰周刊给中国的公益界捐了一个员工。

　　南都：你发起的微博打拐、免费午餐、大病医保，关注的都是儿童，特别是乡村儿童。为什么选择这个群体？

　　邓飞：在中国很多农村，父母都到城里打工了，孩子们留在家里变成了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为生存牺牲了照顾孩子的时间，难道我们还要去牺牲孩子们的营养健康吗？这几年，我扎进中国的乡村，给中国乡村的孩子们做一些事情，这也合乎我的理想。做了这么多年的记者，从来没有这么劳累，也没有这么愉快过！我很有成就感，也很快乐。

　　南都：媒体的从业经历，对于从事慈善有哪些帮助？

　　邓飞：前面十年，我做的是监督，以后我想做的是建设，我们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可以通过微博，直接找到伙伴，可以找到人、财、物。这种独立自主的权利，是前所未有的。

　　“我们是导弹，不是陆军部队”

　　南都：人们已经把“邓飞”和免费午餐绑定到一起了，你就是免费午餐的形象代言人，会不会担心这种关联太过紧密？

　　邓飞：“免费午餐”一定要“去邓飞化”。它必须通过自身的制度、流程实现自我运转，一个组织的发展不能只靠一个人的魅力，应该常态化。免费午餐是大家的，我们幕后有很多志愿者。我有幸组织起了一群精英，他们发挥各自的专长共同建立起制度性的规范。

　　南都：微博在免费午餐的募捐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会不会担心有一天人们对免费午餐的热度消失了，免费午餐如何维系下去？

　　邓飞：免费午餐受关注的最热点已经过去了，现在需要从制度和流程上保证它的平稳发展。目前，拓展到更多的学校已不是免费午餐的迫切目标，现在更重要的是把现有的学校维系下来，把免费午餐的模式做成一个模型，配合国家的乡村学生营养补助计划做得更好，更加精细化。

　　南都：对于媒体介入公益，你如何看？

　　邓飞：有人说媒体人不应该做公益。我想说的是，我们也不想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去年郭美美事件，给官方慈善带来很大的信任危机，当时，民间公益才刚刚发展起来。媒体人没办法只能转到公益，我们并不想抢谁的饭碗。另一方面，媒体人毕竟不是专业的慈善人士，我们对免费午餐和大病医保的设想，也是由专业的团队去管理。但是媒体的介入成功了，这引起民间公益向官方公益转变之路。媒体做公益的优势是什么？绝对不是说到乡村中去给孩子做饭，而是成为公益链条的一个环节。我们是导弹，不是陆军部队。媒体需要和其他机构、政府职能部门形成合力。

　　南都：你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的关系？

　　邓飞：我很幸运的是，我找到了一个善良的妻子，我父母一直在我身边没有分开过，所以我的孩子会得到三个大人的关心，不会太依赖我，我就可以出来到处跑。孩子也很理解，她的妈妈会告诉她，“爸爸在帮助其他的小朋友，爸爸是英雄”。南都记者林燕德

　　人物简介

　　邓飞，《凤凰周刊》编委，记者部主任。曾发起“微博打拐”、“中国贫困山区小学生免费午餐”、“乡村儿童大病医保”等公益项目。

　　作者：陈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