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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悬命 发表于 2008-7-27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昨晚搜一个资料,无意中看到这篇小说。小说的主人公--大春,是我和老婆都很熟悉的人,我们都是在哈军工大院长大的,都在红楼区,我住65号楼,老婆住72,他家是70。大春还是我小学同学的弟弟,大概比我小两三岁,生下来就是智障,我那位同学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学习非常好,小学时我所在的学习小组就在她家,大春在家的时候会把我们的书本扔得满天飞,把我们吓得满屋乱窜。。。

后来,大春长大了,家里已经关不住了,他整天在军工大院门口游荡,院里的人可能不知道哈船舶学院的校长是谁,不知道省军区司令是谁,但没有人不知道大春,善良的人会同情这一家,大春的妈妈为了他几乎放弃了工作,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不止十岁,我还听见过家长吓唬小孩子说“别哭,大春来了”,可恶的是经常有无聊的人逗他玩,教他骂人,我曾多次怒斥过那些人,可无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管不过来的。眼看着大春的坏毛病越来越多,可他从来不会骂我,他见到我,从来只有一句话:“大哥,几点了?”十几年如一日。

婚后我和老婆就离开了军工大院,偶尔回家看父母才会遇到大春,他越长越壮,依旧在游荡,再后来,几年前的一天,老婆和我说大春病死了,我俩感慨和大春比,我们究竟谁更快乐,感慨大春的离去对这一家人是不是一种解脱。。。

小说还是小说,我和老婆都觉得这小说里面可能有虚构的成分,但我能感觉到作者的一颗爱心,残障人也是人,社会应该给予他们尊重和爱护。我也很感激这个作者,他唤醒了我对军工大院的回忆,有空我也来写些东西吧。
 楼主| 一生悬命 发表于 2008-7-27 14:56 | 显示全部楼层
花儿在心中开放

作者:张立江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时常想起一个弱智的孩子,他像一粒饱满的种子无意中撒在我的心里,疯狂地生长着,开满了鲜花,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实。我和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可他在我心里生长的速度可以用“疯狂”这两个字来形容。

  这个弱智的孩子叫大春,和我同在一个军工大院里生活,他的名气远远超越于我,甚至是军工院里人气指数最高的人。我和他相识是在一个飘满雪花的初冬,那个初冬的雪像没满月的早产儿摇摇晃晃坠地就不见了,也就一袋烟的功夫,街道便湿润起来。

  那天,我的心情特别的好,心底像大地一样潮湿,因为我分到房子了,地址是军工大院七十号楼。

  七十号楼是一栋红砖老房子,房子已经年久失修,走廊里窗户的玻璃已经破碎得差不多了,听说楼里的上下水管都快被铁锈塞死了,一碰就断,这座房子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岁数。

  我走进七十号楼,刚摸出一串钥匙,就听身后一粗声粗气的喊声:干什么,你找谁?我手中的钥匙随着肩头抖动了起来,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昏暗的走廊里站着一个黑不溜秋的棒小伙,脸上充满杀气。你看他留着小平头,脑袋南瓜般大,军衣的袖子高高的挽起,两脚“八”字形立在那里,像涂了一层颜料,水泥柱一样结实。他盯着我,眼里射出敌意的目光,嘴里那宽厚的舌头在唇间滚动着,像要弹出来似的。他开始向我进攻,笨拙地跺了一下脚,又有些胆怯,迅速地收回了脚。他那宽厚的舌头从唇间突然射了出来,吐字不清地说,干什么,这是姐姐家,你找谁?我下意识地做好了防范对方袭击的准备,用力地跺了一脚,吓道:去!没想到大春抱着头“妈呀”一声叫了起来。我慌乱起来,怕有人出现,还以为我欺负一个弱智儿。慌乱中我急忙掏出钥匙开门,这时大春朝我扑过来,从身后死死地拦腰抱住我。我感觉自己被钢丝绳捆住了一样,身体摇晃着喊着放手,可大春越抱越紧,粗声喊着:这是姐姐家,这是姐姐家。

  这时对面的门开了,出来一位身体很结实的中年妇女,我猜想这位一定是大春的妈妈。她无奈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新搬来的吧。我点点头。她对大春喊了一声:春儿,回家来,是新搬来的叔叔。大春眼睛盯着门,嘀咕着:这是姐姐家,这是姐姐家。大春妈看大春固执地抱着我,便走过来一边用拳头捶打大春,一边扯着大春的胳膊。大春被扯得直咧嘴,嘴里骂着“妈的,妈的”,踉踉跄跄地进了屋。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打开门,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门坎上,啥兴趣也没了,那“妈的,妈的”的声音不时回响在我的耳边,像有人在新粉刷的墙上抹了一把泥,心情坏透了。

  盼了十多年才分到房子,怎么就和大春门对门成了毗邻。没搬来前我常在大门口看见大春,他20岁刚出头,长得很壮实,像在码头扛过活的,大块的躯体走起路来笨拙地像推土机,加上一路嘴里不时伴着的脏话,又像一辆气势汹汹的坦克开了过来。

  提起大春,军工大院里住着的人谁不认识他,恐怕在这座城市也家喻户晓了。他每天站在军工大门口,呆滞地面对绕他而行的各种车辆,好像他真的是一辆威风八面的坦克,根本没把来来往往的大小车辆放在眼里。你看他那宽厚的舌头不时翻卷在唇间,舌尖积满了口水,只要他那呆滞的目光瞬间化作凶煞的刀光,整装待发的口水便射向闪过的车辆,准确地落在车窗上。

  不了解大春的人,遇到这种事会气呼呼地下车和大春理论一番,一但了解他,都会笑呵呵地躲着他。面对一个弱智的孩子你有什么办法,不如开开心心地向他一笑了之。大春可不怕把事闹得大,他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出风头,越大的场面他越不会怯场。军工的大门口,到了晚上一些老人凑在一起,一边放着音乐,一边扭着东北大秧歌舞。这热闹的场面可少不了大春,这个时候他会手拿一把花扇子出现在队伍中,别看他扭得很笨拙,是秧歌队伍里扭得最认真的一个,让人看了就想笑。

  他手里那把花扇子是队伍里最大的一把,绸缎做的,粉红色的,在队伍里格外的耀眼。开始他手里没有花扇子,晃晃地在队伍的后面跟着瞎扭,自从他手里有了这把花扇子,他笨拙的身子扭着扭着就扭到了队伍的前面,成了领舞的头人。管事的老人几次把他从队伍里扯出来,他扭着扭着又跑到队伍的前面,逗得围观的群众前仰后合的。管事的老人一看大春引来围观群众阵阵的笑声,也就不再管他了。大春笨拙地在前面扭着,不时回头看后面的队伍,发现队伍离他远了些,他就把扇子高高地举起,用力在空中挥舞着,直到队伍跟上他才继续向前走,随后,他脚步也放得缓慢起来。有时他领错了路,队伍就撇开了他,他回头看自己一个人孤伶伶被队伍抛开,气呼呼地又跑到队伍的前面,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用力地扭着,踩得水泥地咚咚直响。这时他显得更滑稽,脚高高地翘起,手中的两只扇子一个劲地向上穿,脑袋像拨郎鼓左右张望,围观的群众又发出一阵开心地笑声。

  在军工大院工作了很多年,耳边塞满了有关大春的种种传闻,突然和他成了邻居,搬迁的喜悦心情被一层蜘蛛网紧紧地缠着,嗓子里也像卡了一只炒熟的苍蝇,脑子里那幽雅别致的室内设制图,也洒上了一滩墨水。无论怎样,有这么一间房子实在不易,还是要搬进去的,而且要好好地布置一番。

  收拾房子期间,我就习惯了大春“妈妈”的叫声。一天中午,大春突然破门而入,趴在门边一脸孩子气说,姐姐哪?他粗声粗气的话给我问懵了,我皱着眉说,什么姐姐?他看我满脸严肃的样子,胆怯地趴在门框边说,叔叔,饭吃了吗?望着他那天真的傻劲,我忍不住笑了笑说,我不饿。他歪着头向里面屋里瞅了一眼,说,不吃饭饿呀。说完将门用力关好,摇摇晃晃地走了。我站在屋里手里握着油刷子,真的感觉有些饿了。

  我家屋里油漆味很浓,大春把门严严地关死,油漆味更呛人了。我的饿劲上来了,想出去弄些吃的,洗过手,打开门,谁想大春怀抱着鲜花站在门外,吓了我一跳。我问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大春向屋里看了一眼,说,姐姐哪?望着他怀里那束鲜花我明白了他的用意,说,你找的那个姐姐搬走了。大春有些不相信我的话,顺着我的腋窝便溜进了屋里,挨个房间找了一遍,看屋里没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呆站在那里盯着我。忽然,他呆滞的眼里亮了一下,猫下腰,像头嘴衔着鲜花的狮子一头朝我撞来,我慌忙双手抱胸,接住他的头退到门角。这时我听到鲜花折断的声音,接着听到大春在喊:姐姐的花。我没有防备,脚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在门角里。还没等我站起来,大春怀抱着鲜花冲出了门。门外传来大春呼唤姐姐的声音,一会儿,呼唤声渐渐地远去了。

  呼唤声让我想起了那位美丽的姑娘。姑娘是位中学老师,刚从我住的房子里搬走。听说她父亲是个军人,5年前因公牺牲,母亲去年突发脑溢血,把她一个人扔在了这间房子里。据邻居说,大春是这时候开始给姑娘送鲜花的。我想她后来的搬走也许和大春送鲜花有关,这是我的猜测。我对大春送鲜花的事很感兴趣,常和人打听他送鲜花的事。

  据说大春每天除了站岗,就是接送姑娘上下班。清晨,大春怀抱着鲜花早早地等在姑娘家的门口,姑娘从家出来,他便把鲜花送上去。姑娘怎么会接受他的鲜花。大春看姑娘不接鲜花,怀抱着鲜花跟在她的身后,一直护送她坐上上班的公共汽车;到了傍晚,他怀里抱着鲜花又出现在公共汽车的站台上,姑娘刚从公共汽车上下来,大春手捧着鲜花就迎了过去,若是雨天,他的手里还会多出一把雨伞。姑娘对他的行为从不发怒,总是微笑着望着他手里的鲜花。时间一长,大春知道姑娘不接受他的鲜花,但每天依然捧着鲜花跟在她的身后,常常引来众多行人的目光。这时姑娘脸颊飞过一朵红云,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这情景会让人联想起电影《巴黎圣母院》里的一幕。

  这些天我就一直在想,这个拥有省军区和大学学府的军工大院,出来的弱智儿都与众不同,你说这个大春不知从哪里学会给姑娘送鲜花的,特别的痴心,让姑娘哭笑不得。一天,姑娘下班从教学楼里出来,一眼看见大春怀抱鲜花站在学校大门口,她只好从学校的后门逃走了。大春等到天黑,不见姑娘出来,想进去,又被看大门的老头撵了出来。大春不死心,捧着鲜花跑到姑娘家敲门,姑娘怕招来左邻右舍,无奈地接过了大春手里的鲜花。

  大春为了这些鲜花受了不少的罪。他手里的鲜花有五六种,普通得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这些鲜花有从家中花盆里摘来的,有从军工大院花池里折来的,也有从鲜花店里抢来的,闹得鲜花店的老板娘见了大春就插门。深秋的一天,院里的花都落了,大春转到附近的文化公园也没找到鲜花,便又来到了鲜花店,看老板娘插上了门,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妈呀”叫了起来,一拳砸碎了鲜花店的玻璃,不顾一切地从破碎的窗户里拽出一束玫瑰花,看也看老板娘一眼,晃晃地朝公共汽车站跑去。老板娘火了追了出来,扯着大春的衣领往回拽,大春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用身子护着怀里的玫瑰花,“妈呀、妈呀”尖叫了起来。大春的叫声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老板娘看有人围了过来,抬手在大春的头上打了一巴掌,气呼呼地骂了一句:你这个傻子,再敢来我打断你的手。说完,顺手拽了一把大春手里的玫瑰花,没拽动,大春死死地攥着玫瑰花,手上的血滴在地上的两瓣花叶上。老板娘手一松,说了一句“倒霉”,无奈地走了。老板娘一走,大春笨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眼瞥见向他走来的姑娘,便抹了一把鼻涕,举了举手中残缺的玫瑰花,摇晃着身子跑了过去。大春怀抱着玫瑰花拦在姑娘的身前,姑娘吓了一跳,她像往常一样转身想走,却一眼瞥见大春手上的血,止住了脚步。她站在那里好一会,笑了笑,接过大春手里的玫瑰花。一瓣花叶飘落了下来,大春笑了,把手在腋下擦了擦,努着嘴对围观的人说,去,去。说完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歪着头,摇晃着身子跟在姑娘的身后。姑娘的脚步一加快,大春的身子摇晃得更厉害了,像扭大秧歌舞似的。

  这样一来,姑娘和大春一样成了军工大院里的新闻人物。军工大院曾经是全国最大的一所院校——军事工程学院,文革期间硬把这所名牌大学解散了,现在这个大院里居住了几家大的单位,大门口挂的牌匾像贴满墙的大字报,其中警备司令部的大牌子特醒目。别看挂了乱乎乎一堆的牌匾,市民们还是习惯地叫它军工大院,一直叫到今天。

  大春出生在这个军工大院里,一个普普通通军工的儿子,按理说他不会在军官、大学教授集中的大院里,有什么出头露脸的机会,除非他是个超人。谁想大春和军工的牌子一样名声在外。从这一点就不难推断出大春与常人不同,或弱或强,他的行为应划为前者。这样一个弱智儿天天给你送花,你心里是什么滋味,何况是一位姑娘,能不搬走嘛。

  没与他住邻居时,平时看见大春,只是用看热闹的眼神扫他一眼,和他成了邻居,不想见他也得见。我开始注意他,别说,大春很勤奋,天不亮就骂骂咧咧地起床了,走向自己的岗位——军工大门口。他不是换哨兵站岗,也不是小商贩起早练摊,他结实地站在哨兵的对面,一动不动,呆望着哨兵,哨兵查问过往车辆,他用口水问候;哨兵搀扶老人,他就像保镖晃晃地跟在后面;哨兵换岗,他也匆匆回家吃饭,再来上岗。无论是刮风下雨,他都会坚守岗位,直到太阳落山。他身体结实,性格顽强,冬天无论多冷,都光着头伴着太阳落山。他学哨兵的样子很幼稚,常常横在路口堵来往的车辆,碰着心烦的司机,也常常挨司机的一阵拳脚。有时也不知是司机先打了他,还是他先向车上吐了口水。不过大春从不吐我的车。

  记得搬进新房不久的一天夜里,我在办公室加班很晚才回家,楼道里很黑,我在家门前稀里哗拉找钥匙,大春突然从家里冲出来抱住我,嘴里不时地喊着:这是叔叔家,不准你进。我先是受到了惊吓,然后冒出一点火气,接着听到他没头没脑的话,那点火气不知不觉地飞走了。心想,他一定认错人了,忙解释说,我是叔叔,你好好看看。他也不看我,把头死死地顶在我的后背,顶得后背生痛,可他还是不撒手,一个劲摇着头,像捉贼一样喊着:你不是,你不是,妈呀,快来呀。对门的房灯亮了,大春妈走了出来,她借着灯光看了看我,说,春儿,是你叔叔,快回家。大春这才抬头看了看我,嘴里像含着冰溜子说,不像啊。说完摇摇晃晃地回家了。借着灯光我看见大春光着脚,穿着裤衩背心,心头一热,有一种回家的安全感。

  进了屋,躺在床上想起了那位姑娘,大春粗鲁的动作一定把她吓坏了。这个怪怪的大春,你说他傻,有时让你心里热乎乎的,就像今年飘下的那场早产儿雪。

  说也怪,今年除了那场早产儿雪,再也没有飘过雪。北方的冬天没有雪,就像江南的夏天没有花一样,整个城市黯然无色。我坐在小车里,望着街道两旁灰蒙蒙的大楼,渗淡的小树,觉得空气都是湿漉漉腻歪歪的颓败。没有雪,一切都裸露着,没有了雍容大度,没有了纯洁神圣,没有了瑰丽壮观,没有了骚动跳跃,没有了激情浪漫。

  小车快到了军工大门口,我忽然想起了大春,这个冬天十足像大春那张脸谱,只是多了几层渗淡,少了一点点的真实。小车慢慢驶过军工大门,怎么不见大春?正想着,忽然听到道旁有人喊:叔叔救我!我急忙让司机停下来,顺着喊声望去,瞅见大春被几个蹬三轮车的小青年绑在车后,三轮车旁站着一个小青年,手里拎着大春的一只鞋子,一边敲着大春的头,一边骂:让你吐,今天好好教训教训你。大春两只胳膊架在车上,腿拖在地上,扭着头,见到救星似的向我呼救。望着眼前的情景,我立刻产生对大春的怜悯和对小青年的愤怒,顾不上围观者的目光大步上前,推开小青年。小青年没敢放肆,在一边冷语道:这年头,也有人闲着没事干,来可怜一个傻子,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弱智儿。我被激怒了,松开大春,猛地抓住那个小青年的胸襟,怒目说,你再放狗屁,我打碎你的呆脑。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两个警卫跑过来,把这几个小青年连车一起带走了。大春傻乎乎地望着我,我压了压火气,拾起他的鞋子扔了过去,说,以后再吐人,我可不帮你了。大春坐在地上抹着泪,好半天才把鞋子穿上。这时我听到人群里有人说,他是大春的什么人?我的脸倏地红热起来,觉得自己真像那个青年说的,与大春走入了同一行列。在人群里,我矜持地瞥了大春一眼,快步向小车走去。

  坐在小车里,心里如一团乱麻,又想起了那位姑娘,心想她当时的心情一定比我还矛盾。想到这里,我好像看到大春手捧着鲜花向我走来。唉!不是大春手里的那束鲜花,姑娘怎么会搬走。

  我时常能想起这位传说中的姑娘,是因为我深深地体会到了与大春做邻居那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我家住在一楼,屋里盛满了潮气,平时常打开窗门通通风。门一开,大春会突然闯进我家,傻呵呵地说,饭吃了吗?你不理睬他,他就站在那里不走,你只好心平气和地回答吃了,他才晃晃脑袋满意地走了,随手还知道把门带上。这样一天我要开几次门,有时听见他“妈妈”地叫声,下意识地跑去关门;有时宁可热得满头冒汗,也不情愿打开门通风。唉!这和送鲜花的感觉有什么两样。面对大春我又能怎样,想恨又恨不起来,忘又忘不掉,有时还叫你感动得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

  我楼上住着一家,这家的女孩极好交际,常常领着一群男孩女孩,在你头顶闹狂欢夜,叫你无法静下来想点什么。我的耐性是有限的,时针已过了10点,舞曲里伴有酒瓶的破碎声。我披衣上了楼,轻轻敲了敲门,没人理睬,我握紧拳头加重了力气,这才有人过来开门。门开了,里面浮出女孩红艳艳的脸。我常见她,今天妖艳得有点像“三陪”。她一看是我,陪着笑说,是你,有什么事吗?我假装揉眼睛说,没什么,想看看你们在上面干什么,让我兴奋得睡不着。她格格地笑起来,弯着腰说,我还想你一定讨厌这舞曲,进来和我们一起玩吧。说着就伸手拽我,我连连后退,解释说,我可享受不了,你们还是早点散伙,让我安静地睡一夜。

  这时从屋里出来两个醉醺醺的男孩,头上扎着一条彩巾,粗鲁地扯着我,嘴里还吐着脏话:今天我们女皇说了,你还不给面子。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已经喝得失去了理智,我强压住怒火,用力扯开两个男孩的手向楼下走。谁知一个男孩摇晃着跟了下来,一脚踩空,从楼梯滚了下去。我急忙伸手想扯住他,可已经晚了。我朝下快跑了两步,刚抱起那男孩,就听见身后大春的喊声:叔叔快跑!透过走廊灰暗的灯光,我看见大春紧紧地抱着另一个男孩的后腰,男孩手里举着一根木棍,朝我骂着。那男孩一定误认为我将那个男孩推下楼的。灯光下,我没有害怕男孩手里的木棍,却被眼前的大春感动了。

  大春妈拉亮了门顶的灯,我看见大春光着膀子,穿着裤衩,赤着脚,身上结实的肌肉在灯光下突起。那瘦弱的男孩在他怀里像一只落水的小羊羔,被捏得像动画片里的米老鼠。大春仍然喊着:叔叔,快跑,快跑!他脸上的表情真诚而凶猛。

  在这一瞬间,我觉得大春绝对不是弱者,却有着勇士的影子。他怀里那个米老鼠似的男孩,才弱小得可怜。这时女孩从楼上跑了下来,一脸惊慌的神态。我不想让事情闹大,想把大春拉回家,大春却死死地抱着那个男孩不撒手,我扯了他一下,他向我喊了一句:叔叔快跑!我心里一热,感觉他眼里那道幼稚的目光,像湖水清澈见底,让你无所猜疑,无所妒忌,无所徘徊,无所惊慌,无所矜持的面对生活。我杵在那里,好像刚刚接过大春手里的一束鲜花。

  这种感觉怎能不让我在今后的生活里常常惦记起大春。后来我真得主动去接触大春,关心起大春来。很长一段的时间,我不知用什么方法改掉了他的恶习,口头语“妈的”去掉后面的“的”字,“妈”字听起来,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呼喊妈妈。可他用口水吐车的恶习,怎么也改不掉。在这件事上,我无能为力,但又一想,大春头脑的单纯,只要印上去的很难抹去。也许他把司机都画在了一个圈子里,你打我,我就用口水反击你。每当我坐着小车路过军工大门时,油然而生起一种自豪感,因为大春唯一不吐我的车。往常,大春远远的一眼就会认出我的车,晃晃的向我跑来,让我不知是自豪,还是尴尬,总感觉他怀里抱着鲜花向我跑来,可大春从来没有送给我一束鲜花。有时看见他用口水吐过往行驶的车辆,我有一种失败的感觉,从心里发出一声长叹:唉!还是让他母亲管吧。大春妈也够难的了,自从她男人走了以后,一个人带着大春生活,为了改掉他的种种恶习,费了很多的心血,头发都白了,她是想让孩子少受人们的打骂。她从教堂里为他祈求来一个红兜兜,里面装有一个小十字架,挂在大春的胸前,自从大春胸前挂起了这个小红兜兜,只要有人打他,他就会双手抱在胸前,“妈呀,妈呀”的叫。真的,他天生弱智,恐怕很难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不过每当我从他家窗前走过,看到窗台上满是盛开的鲜花,就会想起那位姑娘。如果那位姑娘还在,这些鲜花也许早凋谢了。每当这时我便会萌发见见那位姑娘的想法,可又不知道姑娘的去向,我打听过,姑娘已经不在那所学校任教了,听说转校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逢人便打听姑娘的下落,闲下来的时候想,自己也许受到了大春的感染。有一段时间想见姑娘的愿望特别的强烈。

  冬天过了好一阵子,终于飘了一场大雪,扬扬洒洒,把整个城市严严实实地装饰起来,黑乎乎的钢筋水泥铸成的城市风景,一下亮了起来。街道两旁枯寂的大树,一夜间也开满了雪白的花朵。

  我在基层蹲了一个多星期,看惯了山里皑皑的雪,刚回到城里还看不惯城里的雪,觉得装饰得有些做作,加上单位那辆吉普车不翼而飞,心里像压上一层被人踩过的黑雪,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我昏昏沉沉睡了一天,过了中午,忽听有人敲门,我披衣开门,是大春妈。几天不见,她好像苍老了许多,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希望。她问我这几天看见大春没有?从她那疲惫的脸上,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切地问:怎么大春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大春妈眼里闪着泪,有些哽咽说,你走没几天,他就不见了,没跟你去吧?我轻轻地摇摇头,发现大春妈那汪水的眼里黯淡下来,身子沉重地转过去,嘴里自言自语说,真的走了,走了好,大家都安静。

  望着大春妈的背影,我的耳边隐隐响起了“妈…妈…”的呼喊声,悠悠的从远处飘来,这呼喊声变得急切和渴望,“叔叔…救我……”我脚下如风,冲出楼门,满眼是披有雪纱的楼群,空空的雪地上撒着杂乱的脚印。

  几天听不到大春“妈、妈”的呼喊声,好像生活里缺少点什么,时常想起大春,猜想大春的失踪。我判断大春的失踪和车有关,车和大春几乎是前后脚失踪的。我的判断似乎是对的,人们在江边的树林里发现了丢失的车。我是接到公安局认领失车的电话,带着我的司机赶到现场的。在现场车里的后坐,我发现了一个红兜兜,里面装有一个小小的十字架。难道是大春的,不可能,一个弱智儿怎么会开车,可这个红兜兜明明是大春的。这时我身旁的司机扯了我一下,嘴凑到我的耳边说,你走后大春找过你,赖在车里不走,也许是掉在车里的。我对司机的用词很不满意,找我的人怎么能用“赖”字,不过,我的司机还从不敢在我面前说谎话,何况他把车弄丢了。

  夜深了,我疲惫地从公安局回来,在黝黑的楼道里,我掏出钥匙开门的那一刻,背后好像被人紧紧的抱住,我茫然地回头,眼前一亮,好像看到大春怀抱鲜花,在黑夜里一闪便消失了。

  从公安局回来的第二天夜里,我早早地睡下了,明天还要去北京开会。大约是10点多有人敲门,我披着衣服打开门,大春妈站在门外。她显得兴奋而紧张,还没等我开口,就听她说,他叔,大春找到了!我问他现在人在哪里?她说在北京。我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把大春妈请进屋里。大春妈说,刚才123中学的一个老师来过,说大春在北京的301医院,还留下医院的地址,让我们去找一个叫唐文的老师。我看大春妈一脸焦急的神态,安慰说,你别着急,人找到了就好,正好我明天去北京开会,顺便把他带回来,你就放心吧!大春妈眼里闪着泪花,拉着我的手说,他叔,让你费心了。说完转身抹了一把泪水,长叹了一声:唉!我这一辈子。

  第二天晚上我飞到北京,由于第二天才开会,下了飞机直接去了301医院。我按123中学老师给的地址,来到了住院处内科三楼303室。这是一个女病房,里面8张床住满了人,加上几个护理的人,使房间显得狭小了许多。我正想问哪位是唐文,忽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张叔。我回头一看,是大春,他两只手里拎了五六个暖瓶,脸涨得通红,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你小子怎么跑这来了。我说着想去接过他手里的暖瓶,他嘴里却唔噜唔噜的不知说什么,身子左闪右闪,将暖瓶放在每个床头柜上,然后将手里剩下的一只暖瓶抱在怀里,来到靠窗户的4号床边,对床上的病人说,水。我这才注意到4号床上躺着一位长发姑娘,她的脸色很难看,白得像一张风干的纸,从她那双坍下去的黑眼睛,看得出这是一个文静漂亮的姑娘。她从棉被里伸出白净的手,触摸着暖瓶,手一软,滑到大春黑红厚实的手上,她笑了笑,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大春的脸像一块版画,木头似抱着暖瓶看着姑娘好一会,突然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说,不喝渴呀。这时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接过他手里的暖瓶问:他是你什么人?大春瞥了我一眼,捧起床头柜上插在罐头瓶里的鲜花,抱在胸前,靠着墙根蹲了下去,目光呆滞地望着床上的姑娘。

  姑娘的目光移向了我,朝我笑了笑,我知道她是和我打招呼。那个男人朝我走了过来,自我介绍说,我是唐文,李琳的同事。我想躺在病床上的一定是李琳了。我也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面还补了一句: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时我感觉屋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俩的身上,我扯了一下唐文,唐文领会了我的意图,跟着我出了病房。

  我俩坐在走廊的一条长椅上,我说,我在北京开会,大春还得在这里呆上两天。唐文说,大春这孩子挺可爱的,这些日子他天天帮医院打扫卫生,303房打开水的事他都包了,不过,有一件事挺麻烦。我问什么事?唐文说,你没看见他怀里的鲜花吗?我点点头。他接着说,从哈尔滨来北京的一路,他看见鲜花就抢,到了医院,只要鲜花落了,他就到处找鲜花,找不到就抢,我现在就怕那鲜花落了。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病房门前透过门窗向里望,看见大春还捧着鲜花蹲在那里,那个叫李琳的姑娘,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大春,脸上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我心想,难道这就是我想见到的那个姑娘?

  唐文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先不能让他知道你要带他回去,他既然从哈尔滨跟到这里,就不会轻松地跟你回去。我说,看这情景带他回去还真有些难度。唐文说,你先去开你的会,让他在这里再呆两天。我突然想起什么,说,他怎么知道李琳在这里。唐文一脸无奈的表情,长叹了一口气说,都说他弱智,我还从没见过这样弱智的人。

  原来李琳便是大春送鲜花的那个姑娘。李琳从军工大院搬出去不久,在一次体检中发现自己得了一种不可能治好的病。后来,他找到父亲生前的战友来到北京301医院,没想到她的癌症已经到了晚期,医生说如果做手术成功,她也许还能多活一些日子。做手术前,她想回哈尔滨看看,也许倒在手术台上,再也看不到生她养她的城市了。她回到哈尔滨住了一个多星期,走那天,她坐在去往火车站的出租车上,突然想看看她出生的军工大院。她去了,先看了文庙,然后来到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在房前站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钻进出租车。出租车在军工大门口塞住了,突然李琳发现车前立着一个人,是大春,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司机一个劲地摁喇叭,大春像一根粗实的木头杵在那里。陪李琳一起来的唐文从出租车里下来,走到车前想扯开大春,他的手还没触到大春,大春“妈呀”地尖叫起来。坐在出租车里的李琳向大春摆了摆手,大春举着鲜花晃晃地跑了过去,站在车门前叫了声“姐”。李琳说,姐姐有事,过些日子来看你。大春双手紧紧拉着车门,一个劲地摇头,李琳只好把他让进出租车里。

  出租车向火车站驶去。车上李琳不时劝大春,说到了火车站让出租车司机把他送回来,大春一个劲地摇头。到了火车站李琳塞给司机一些钱,让司机把他送回军工。她刚下车,大春一把抱住她,像谁欺负了他,大叫起来:姐姐……李琳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听话,姐姐去工作,你再不听话,姐姐的工作就丢了。大春这才松了手,唐文给司机使了一个眼示,司机一踩油门,车子离开了停车场。大春趴在后车窗上张望,一会儿,李琳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

  出租车刚行驶出停车场,只见大春猛地从后面抱住司机,喊了起来:停车!停车!司机吓了一跳,慌忙把车停了下来。车还没停稳,大春用力推晃车门,司机只好打开了车门。大春跳下车,一路高喊着姐姐,向火车站候车室跑去。

  听了唐文的叙述,心想大春是奔李琳来的,把他带回哈尔滨恐怕难度很大。我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我问:李琳的情况怎么样了?唐文脸上的表情很坏,瞥了一眼303的房门,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我也瞥了一眼303的房门,压低声音说,我北京有朋友,能不能帮上忙。他又摇了摇头,说,太晚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里噙着泪水。我心里很沉重,给他留了个电话号,便去报到了。

  开了两天的会也没顾得来医院看看,走时也没要唐文的电话。这个唐文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第三天上午,会议一结束,我打了一辆出租车向301医院赶去。北京的交通堵塞叫人十分头痛,等我赶到301医院已经是中午了。我在医院旁的鲜花店里买了一束鲜花,匆匆来到了303病房。我推开房门没有看见大春,4号病床上的人也换了,是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我还以为走错了房间。这时3号床的女孩从床上坐了起来,对我说,你找李琳吧。她的声音很低,我点点头。她说,她走了。我问去哪了?她竟说不出话来,低头抹着眼泪。我手一抖,手里的鲜花滑了下去。

  我的手机响了,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很低,是唐文,他说他们刚从火葬场出来,正往火车站赶。我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马上赶到。

  我坐在出租车里,唐文又打来了电话,问我回不回哈尔滨,他在买今晚回哈尔滨的火车票。我说回去。

  还好,去火车站的路还不怎么塞车。我赶到火车站,在候车室里找到了唐文和大春。他俩坐在椅子上,大春怀里抱着一个黑布包,脸贴在黑布包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唐文。我问大春怎么了。唐文说从火葬场出来,他就抱着李琳的骨灰不撒手。我说怎么这么快。唐文说你走的当天夜里她就不行了。我问她家也没来人?唐文说她没有亲人了。我问学校怎么没来人?唐文说她不让告诉学校。这时大春插了一句,像在自言自语说,姐姐要去看大江。我看了看大春,又看了看唐文,唐文说,李琳临走时说把她的骨灰撒到松花江里。我的鼻子一酸,把大春搂在怀里,大春顺势倒在我的怀里,嘴里还嘀咕着:姐姐要去看大江。我摸了摸大春的头,对唐文说,我们去吃饭吧。说着我扯着大春站了起来,大春摇晃了一下说,姐姐要去看大江。

  去饭店的路上,大春紧紧抱着骨灰盒翻来覆去说着一句话:姐姐要去看大江。我们找了一家饭店,大春坐在椅子上,脸贴在骨灰盒上发呆。饭菜上来了,他也不吃,你劝他,他就说姐姐要去看大江。我俩也没有了胃口,唐文拿起筷子又放下,桌上的菜一口没动,我们便离开了饭店。

  我们仨是空着肚子上的火车,一路上谁也没话,早早地躺在卧铺上,谁也没睡着。我的上铺是唐文,夜里我听到他细细地哭泣声,我已经猜出唐文是李琳的男朋友。

  唐文从上铺下来,我把唐文扯到车厢门口说,那东西你怎么让他拿。唐文说,你看他那个样子,我能抢过他嘛。我长叹了一口气,说找机会吧!

  这一夜我没有敢睡,一直坐在车厢的旁坐上,听大春在打呼噜,可那呼噜声像是装出来的。列车进站了,大春还紧紧地抱着那骨灰盒。

  我们随着人流向检票口走,唐文在前我在后,中间夹着大春。快出检票口时,我看见检票口外站着几个胳膊戴黑纱胸前戴小白花的人,唐文一出检票口就扑向他们的怀里,紧接着他们中有人哭泣,再接下去这些人抱在一起,眼泪汇成了河。

  我呆站在他们身后,鼻子酸酸的。满脸泪痕的唐文忽然意识到身后的我,才把我介绍给他们的校长。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大春,回头一看,大春不见了。我听到唐文惊叫了一声:骨灰盒呐?此时他们中所有的人停止了哭泣,目光“唰”集中在我的脸上。我说刚才还在呐。我原地转了好几圈,四下寻找,也没看到大春的影子。他们还盯着我,我有些急了,说,还看我干什么,赶紧分头去找,他抱着骨灰盒走不远。我们撒了出去,找遍了火车站也没找到大春,便坐着他们学校的面包车向军工驶去。

  这些天大春妈来了几次电话,我告诉她大春挺好的,过两天就可以到家了。车到了军工大门口,我让面包车停了下来,下了车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大春的影子,我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不知见到大春妈如何开口。我在车门口转悠,心想还是先打个电话问问,电话拨通了,大春妈听出我的声音,兴奋地问:你们现在哪里?我一听她这么问我,知道大春没有回家,便说我们在火车上,让她放心。我钻进面包车,身子像散了架似的一屁股坐在面包车里,我听唐文在说,他还能去哪里?他这么一问我眼前突然一亮,说,去江边。唐文也在一边说,他肯定去了江边。车里其他的人看看我又看看唐文,一头雾水。面包车向江边驶去。

  来到江边,我和几个人顺着江边朝上游走,唐文和几个人顺着江边向下游走。我们走了有一段路,碰见一个钓鱼的人,我问他看没看见一个怀抱黑包身体挺壮实的男孩子。他说见过,说他怀里还有一束鲜花,走路挺笨重的,向江下游走了。我们对钓鱼的人说了声谢谢,调头向江下游跑去。

  我们赶上唐文他们的时候,看见他们围着一个人,我们还以为是大春,走近一看他们也在寻问一个钓鱼的人,那钓鱼的一脸神乎其神的样子说,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抱着鲜花和骨灰,一边走嘴里还说和姐姐一起看大江。钓鱼的人看我们围上来,接着说,你们老都是来找这孩子的吧,这孩子是不是有病?我你看见去哪里了。那人向江下游指了指。

  我们顺着江边找,也没有看见大春的影子,疲惫地止住了脚步。起风了,这时有人高声喊了起来:快看……只见下游的江面上,漂移着许许多多盛开的鲜花,那一朵朵鲜花分明在向我们缓缓地游来……
(完)

原文:http://www.readnovel.com/novel/15981.html
狗尾巴草 发表于 2008-7-28 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文章好像以前看过~~~
巴西木 发表于 2008-7-28 11:09 | 显示全部楼层
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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