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痨的2008布拖调查作业

困困 · 发表于 2008-5-19 18:08

布拖作业（一）还债开始

   从布拖回来一个月了。总是没头没脑的忙，资料也没整理完，调查手记也没心情写。不过该做完的事总要做，用“恶棍”同学的话来讲：我们出来“困”江湖总是要还的。

   这个春天有太多的不合理。在生活的表面，我的一切都精彩热闹，而在这个表面之下，纠结无数妄念，重的让人呼吸不畅。出发前2天，在网上随手做了一心理测试，准的让人烦，其中说：You are capable of achieving satisfaction through physicalactivity。那个时候我就想，马上要出发的这次布拖行，是不是就是那个能让我放松一切的physical activity呢。

   最早知道布拖这个地方是05年在希望之光。首次的布拖调查回来，卿青写了一篇让人揪心的笔记：你的苦难我的耻。她们走访了很多三无（即不通水不通电不通公路）的村子，让我对赤贫二字第一次有了直接的认知。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已经4年了。百蹊是07年开始在布拖开展工作的，去年前往调查的义工和网友回来之后都写了长篇的感言。我怕我会让你们失望。也许是这4年来看了许多关于布拖的描述，也许是去之前做了太极端的心理准备，也许是我们这次得到了老师们如此热情的接待和配合，也许是布拖在4年间有了很大的发展，所以我可能没有太多内心的冲击可向大家描述。我甚至没有觉得这次的调查很辛苦。在布拖的这些天里，我每天都吃的很饱，睡的很好，从早到晚不停的有事可做，很少有时间想起那些纠缠我的妄念。我在布拖很快乐。

   就一天一天的写一个流水帐，来记录这些快乐的片段。我想告诉大家，布拖的风景很好，那些大山非常壮丽，那里的老师和孩子们很可爱，那里的土豆特别好吃。当然，那里的生活还很艰苦，很多孩子需要人帮助，去孩子家需要爬很多山。所以，如果你有时间，喜欢走路，爬的动山，愿意帮助这些孩子，就来百蹊参与布拖的调查复查吧。

我和我可爱的队员们

拖觉的清晨

美丽的索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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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困 · 发表于 2008-5-19 18:09

布拖作业（二）奔赴布拖和意想不到的欢迎宴

   好像我每次出门之前，都是忙乱一团。4月12号那个星期六，我收拾东西上网确认各种情况搞到半夜1点才睡，早上7点起床去中关村开会，中午一散会就抓包直奔机场。上了飞机只勉强坚持看到跑道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成都机场的跑道。

   出成都机场坐大巴到市中心，准备打车去火车站附近的火锅城和队员们汇合。在路口站了半个小时，竟然一辆空出租都没看到，最后只好背着包坐摩托车的后座。有趣的是，我刚下摩托车，后面有一个小MM问路。我打量了她一下，背着大包提着手杖和我去同一个火锅城，我就问：怀念嘛？结果真的就是，于是作为最后到达的2个队员，我们结伴出现在大家和火锅的面前。

当晚坐去西昌的火车，13号一早到西昌，雷锋在站台接到我们。大家在西昌火车站照了一张合影，然后去吃早饭，饭后搭长途车穿越大凉山，在中午到达布拖县城。下车看到一群迎接的人吓了一跳。第一个看到的是杨建。去之前总是听蜈蚣叫杨建老师，于是握手的时候我也叫杨建老师，但是心里想，这分明是个小朋友嘛。第二个看到的就是苏呷老师，苏呷为我引见了且沙校长，让我马上有点紧张，没想到学校竟然会安排一位校长亲自来县城接。接着看到苏呷老师的爱人和她怀里可爱的宝宝。大家去车站旁边一间小饭店吃午饭，同时交流一下复查的计划。且沙校长给我第一印象有点严肃，但是在以后几天的接触中才发现，这个印象实在是大错特错。

   吃过饭出发去拖觉镇。路不算很远，不过不是柏油路，尘土很大。且沙校长介绍说，如果你们秋天来，我们这里的路就好了，那个时候公路就一直铺到拖觉镇了。沿途苏呷老师不停的指给我们看：从这里下去走20分钟就是补尔乡，那边远处山脚下飘红旗的就是洛古中心校等等。

   拖觉镇就在这条路的旁边。停车的小广场边上就是我们要投宿的拖觉饭店，主人肖大姐人很和气。给我们收拾了2楼3个房间。以后的几天我们都吃住在这里，大姐家的馒头包子都很受欢迎，炒土豆丝酸菜粉丝汤很好吃，成了我们每天都要吃的菜。

   放下行李我们去拖觉镇中心校。这里是整个片区的中心校，校园很大。见到了苏志强老师，杨校长和阿黑校长。在学校4楼的办公室，阿黑校长一出现，马上就让我想起来了千里之外的驴子，从相貌到气度都有相似之处，怪不得关系处的如此之好。学校的院子里正在大搞建设，布拖县今年普九验收的要求很高投入也很大，所到的每个学校都在盖新的综合教学楼和宿舍楼。在学校里参观过教学楼和食堂之后，阿黑校长说晚上要请我们来学校吃饭，按照彝族的传统方式接待我们这些远方来客。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被学校的老师接到阿黑校长的宿舍。2间简单的平房带一个小小的后院。就在院子里摆了凳子和火盆。火盆上烤着土豆。从以往来过布拖的人的描述里，早就反复听闻布拖土豆的大名。土豆是布拖特产，也是很多农村人家的主食，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它们相遇了。很快小院里涌进来学校的很多老师，他们又端来了一盆煮土豆和一盆荞巴巴，还有成箱的啤酒。另外一个火盆上架了铁篦子，在烤小猪肉，听老师们介绍，知道这是欢迎贵客的主菜。

   很快的，我吃掉了一个煮土豆，一个烤土豆，一大块荞巴巴，当然还有好几杯啤酒。老师们轮流敬酒，几轮下来，我们这群人就溃不成军。天黑下来的时候，一位彝族老师说要给我们唱一首彝族传统的敬酒歌。从这时开始，歌声几乎就没有间断，而我们这边，只有雷锋和烈火两个人能唱上两首作为回应。我吃完第二个烤土豆的时候，老师们说要上主菜。除了烤的小猪肉，还有煮鸡块和酸菜鸡汤。我就着鸡汤吃完了我的第三个烤土豆，撑的什么也吃不下了。这个时候驴子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得知我们在喝酒吃肉，驴子马上就感叹：去年我们可是先工作，到了最后一天才开始喝酒的，你们怎么第一天去，啥活没干就先腐败起来了。我在心里嘿嘿笑，就算是个调查的好开始吧。

拖觉饭店

土豆和荞巴巴

烤小猪肉

彝族老师为我们唱敬酒歌

大家干杯吧，阿黑校长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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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困 · 发表于 2008-5-19 18:12

布拖作业（三）欢乐的拖觉中心校

   14号一早，开过一个简单的工作预备会，全体队员到达布拖中心校。今天人员分成两拨，棍子初夏和杨建要去石嘴老吉等3个村小，剩下的人留在中心校发放资助款。

   上午去中心校的路上，看到不少孩子背着义乌爱心社捐赠的书包，不过只有少部分孩子穿着我们捐的鞋子，而且大多破的厉害。看来孩子们穿鞋很废，几个月过去，很多孩子的鞋都已经穿烂了。

   站在学校的操场上，孩子们还没开始上课，一圈一圈的把我们围在中间，象参观大猩猩一样看着我们。试图过去拉1，2个孩子说2句话，但是我一张嘴，孩子们就笑着跑开了。只好感叹自己亲和力真是不怎么好。

   星期一上午学校会举行升旗仪式，我们一起参加，和老师们站在一起。升旗仪式结束，学生并没有解散，而是一个年级一个年级的大声背古诗。阿黑校长介绍说，学校都是彝族的学生，汉语基础差，所以学校开展了“每周一诗”的项目，让孩子们通过背诵古诗增强对汉语的语感，现在已经成了传统而且收到了很显著的效果。这个星期，低年级背的是凉州词，高年级背的是苏轼的水调歌头。

   升旗结束，学生回教室上课，我们到新教学楼的顶层一间空教室开始发放本学期的资助款。苏志强老师帮我们找学生，一个年级一个年级把孩子们叫过来。我们按照计划询问情况，发钱送一点小礼物。高年级的学生普通话大多讲的很好，交流没任何问题，低年级的一些学生有时需要翻译。于是苏老师被我们招呼的团团转，一会要去找学生，一会又要跑过来做翻译，一会又被我叫去商量项目。难为苏老师一点都不烦，一直笑眯眯的很有耐心。虽然普通话的水平有高有低，但是普遍的，孩子们的字都写的不错。

   中午的时候，棍子一组3个人提前完成任务回来中心校，大家回肖大姐那里吃午饭。下午棍子那组去呷戈小学，我们回中心校继续上午未做完的部分。下午4点多，我们的工作做完了，学生也放学了，很多孩子在学校里玩。就算生活条件很艰苦，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孩子们快乐的童年。看到女孩子们正在跳皮筋，男孩子有人玩滚铁圈。学校的操场上正在进行一场篮球赛，看了一会觉得参赛的人员年龄差别很大。询问阿黑校长，才知道这是学校每学期的篮球大赛，现在正在打的是高年级学生队和教师一队的比赛。阿黑校长说，我们这里条件有限，别的活动也少，大家最喜欢的就是打篮球。明天的比赛，是2个教师队的，他和另外2位校长也会下场。我马上很兴奋说明天复查完，赶回来看你打球，给你加油。结果第二天的比赛没有进行，因为几位老师跟我们去补尔乡，工作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太晚了。

背着义乌爱心社书包上学的孩子

周一上午学校的升旗仪式

拖觉中心校的每周一诗

正在工作的队员

跳皮筋的女孩子们

正在进行的高年级学生队和教师一队的比赛

困困 · 发表于 2008-5-19 18:12

布拖作业（四）火络觉的歌声

   15号那天，全队人都去了补尔乡做工作。这个后面一篇再说吧。16号的上午，大家分了2组，我和怀念随阿黑校长去火络觉村小，其他人去了洛古乡。

   火络觉是离拖觉镇最近的村子之一，我们只需穿过一大片田野就可以到达。和阿黑校长聊着天就上路了。阿黑校长说自己每天跑步锻炼身体都能跑到火络觉，只要半个多小时就可以跑一个来回。田野周围都是山，远远的可以看到山脚下的村落，山里的雾还没有散，有风从田野上吹过。除了很少的几个上下坡，这条路基本是平的，走起来非常宜人。

   土地是有点发黑的褐红色，有些地里种着一种绿色的植物，另外一些地看起来犁过了还没有播种。我和怀念都不识稼穑，问阿黑校长，这地里种什么？阿黑校长说，空的地等着种玉米，拖觉这里海拔高气温低，种的是地膜玉米。至于那种绿色的苗下面，就是土豆。快到火络觉的时候，看到在田里播种玉米的人们，以妇女为多。阿黑校长说，原来这里也不大种玉米，这几年越来越多了，毕竟比土豆好吃一些。不过布拖的地不算很合适种玉米，而且由于要用地膜这2年地膜污染的问题也越来越大了。

   走到田野的尽头就是火络觉村，学校在村子中心。这次去布拖，发现无论在哪一乡哪一村，学校都是当地最好的建筑。村小不大，5，6间教室，一间办公室围起来的一个院子。我们到的时候孩子们正在课间休息，满院子跑来跑去。在这里见到了且沙拉鬼老师。这位年过半百的代课教师是我在拖觉印象最深刻的人之一。他代课几十年，年纪大了学历不高不可能转为正式教师。他教过的很多学生都走出了拖觉镇，甚至在县里做领导。而他依然是孑然一身，没有家眷和财产，拖着一条行动不便的腿。给学生上课现在已经是他生活的全部。

   打过上课铃之后，且沙老师回班上课。在村小，常见的是老师包班，即一个人教所有的科目，带一个班从一年教到毕业。我看他拄着自己的手杖，慢慢的擦黑板，学生们在低下朗读课文。这一班好像是小学2年纪，孩子们带着本地口音，拖着长音大声的朗读，听起来象在唱歌。我坐在教室后面的条凳上和学生们一起听课。且沙老师这一堂讲生字，把字的写法一笔一画的念出来，孩子们大声的跟着念，举着右手在空中随着画。如此认真的教与学，对于我遥远的好像是上一世的事，坐在那里精神有一刻的恍惚。

   我们没有等到下课，就悄悄离开了教室，和阿黑校长返回镇上。出了校门，也还可以听到孩子们的声音，那真的是朗朗读书声啊！象歌声一样的读书声。

去往火络觉的田野

跟在阿黑校长后面的我

在地理播种玉米的妇女

播种好的田地

朗读课文的孩子

上课的且沙老师

困困 · 发表于 2008-5-19 18:13

布拖作业（五）在补尔乡

   补尔乡是拖觉地势最平坦的一个乡，而且离公路不远。镇中心校的老师们也说补尔乡是最合适开展工作的地方。百蹊在这里做了一个女童班项目，旨在鼓励更多的家长送女孩子去上学，改变以往女孩子受教育不被重视的情况。项目做了不到一年，我们这次先是要复查去年开学的一年级女童班在校学习的情况，另外，希望再调查一些新的学生，扩大女童班的规模。

   离开从布拖县城到拖觉的公路，有一条石子小路，路边是种植未久的两排杨树（是杨树吗？我觉得好像不是诶！）。一路走过去，就到了补尔乡。中心校紧挨着乡政府，是小小的一个院子。学校也在建新的教学楼。嘿哈校长介绍说，下学期学生们上课都会搬去新的教学楼，老的校舍可能会被改建为老师的宿舍。

   15号我们全队人过去的时候声势非常浩大，镇中心校很重视，阿黑和且沙2位校长亲自陪同，苏老师也全程跟随协助。到了学校，我们分开2队，一部分人留下复查在校上课的女童班的孩子，另外一半外出走访今年新提交的学生家庭。我和安迪一组，去一村和五村，阿黑校长亲自做向导，烈火和雷锋去三村，由三村的支书做向导。

   一村离公路最近，但是和补尔乡不是一侧，在公路的对面。这是一个建成时间不长的村子，一条延伸上山的主路，两边整齐排列着统一样式的空心砖房屋。主路旁边是小水渠，山上的泉水由这个水渠引下来，为本村提供了生活用水。这是一个移民村落，由政府统一盖房，安置从背后的大山深处搬迁到地势平缓处的农家。虽然地理位置看起来不错，但是土地很少。在这里我们入户了4家，只有一家家长在，做了完整的调查询问。另外2家锁着门，我们和小组长询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还有一家父亲外出打工多年没有音讯，母亲带大儿子出去寻找丈夫，把两个年幼的女儿留在家里。妹妹现在补尔乡中心校上一年级，姐姐13岁了从来没有上过学，在家照看妹妹的生活。这个女孩子让我十分难过，从我们进门她就没说过一句话，无论是谁问她都低着头一声不吭，连名字也不说，蹲在那里用一片碎玻璃抠地上的土，只在问她“妹妹去上学了嘛”的时候点了一下头。我递给她几块糖，尽量冲她笑，以为这是和孩子亲近起来的好方法。可她只接了糖，攥在手里，继续背过身去，到我们走也没有吃过那些糖。我彻底放弃，向孩子的舅妈询问情况填好了表格，告辞离开。我们要走的时候，一直蹲着不动的女孩子突然站起来，跑到院门口，俯身抱住家里一直狂吠不止的大狗，给我们让出出门的道路。她自己还是低着头，脸埋在狗的背上，我出门的时候想起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清楚这个女孩子的脸。而她已经超龄了，不能纳入女童班的项目，在当地很快就要说亲，不可能再去上学了。

   到五村的时候，阿黑校长告诉我们他就是本村出身，他的很多亲戚现在还住在这里，所以轻车熟路，几个孩子的家都找到了。不过也多是铁将军把门。这里是自然村，耕地比较多而分散，白天的时候家长都去地里种玉米了，我们只入户了2户人家。从五村回到乡中心校，校内的工作也基本做完了，学校下午4点放学，女童班的孩子开始吃晚饭。学校给我们煮了一大盆土豆，大家沾辣酱吃。那天大家的情绪都有点沮丧，第一期女童班65个孩子，有5人请假未到校，2个辍学，比我们预期的要差。一直到后面几天，了解的情况越来越多我们才逐渐了解到，当地的孩子上学和城里的小孩子上学完全不是一回事，孩子家里有点事就会请假不来。布拖县过去的小学教育巩固率只有40%，也就是说100个上一年级的学生，能读到6年级毕业的只有40个。这个数字还是男女生都包括的，实际上女生能读完小学的比例少的可怜。不过这个情况正在好转，今年县里开始推行强制的义务教育，不送适龄的孩子上学家长要被罚款，一个孩子2000元。这样的政策虽然看起来简单粗暴，但是却行之有效，非常有威慑力。

   知道这些情况之后，我才又重新有了一些信心。而且从中也学习了很多新的东西。各个地方的情况千差万别，实际的情形，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城市中生活惯了的人可以自以为是的去想当然的。我们自以为周密的很多计划和要求，都可能是于事无益的纸上谈兵。我们要做的事是一个方面，当地的情况是另外一个方面，两者有沟通有结合才能真的做事。

   15号虽然忙了一天，但是计划的工作还是没有做完。所以16号中午我和怀念一组从火络觉回来，就和烈火雷锋一组汇合，再去补尔乡。这次没有镇中心校的老师陪同我们自己走过去，路上还路过了火把节的时候拖觉镇的主会场。后来碰到交际河回县城的班车，就搭了一段路，再到补尔乡。烈火和雷锋一组继续完成三村的学生，我和怀念去四村，四村的支书帮我们带路。这一天碰到了本次布拖行最漂亮的笑容。其实布拖的女孩子大多很漂亮。虽然艰苦的生活让她们发育的瘦小，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单薄很多，但大都有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我们第一次去苏呷家的时候锁着门，孩子上山打草去了。等我们做完第三家，走访过的一个女孩子跑来告诉我们苏呷回来了。我们赶过去，正看到她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打开自己家的门，背篓里装着满满的草，打来喂家里的牛。这个女孩子其实我在学校已经见过一次，这次看到她不再认生，我们说照相，就站在背篓前，留给我们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一双大眼睛在黑黝黝的屋子里分外明亮。
   把山下的孩子家走访完，支书指着最后一个名字说：这个家远，在山上呢，一公里，你们还要去嘛？我当时看了一眼表，下午5点多，心想一公里路，半个小时就打一个来回，有什么难的，当然要做完。于是就跟着支书上山。四村是个自然村，风景秀丽。房舍自然散布，2条溪流穿村而过，溪水边是小树林，背后的大山真如锦屏一般。支书在前面走，沿路拣了一跟粗的树枝做手杖，虽然他只穿着一双塑料拖鞋，走山路却是如履平地。我和怀念穿着登山鞋在后面全力以赴的跟随。走着走着我就开始意识到此“一公里”非彼“一公里”，好像比我想象中长的多的多。这条山路不算窄，但是也不能走车，只能走人和马，沿途有几个超过50度角的大坡。我怎么都没想到，在布拖爬的最大的山，是在地势最平缓的补尔乡。这条路，是我最“专心致志”的走过的路。等到了村口，看到土坯房的院墙，我终于张口说，咱们歇口气再走吧。支书有点疑惑说，前面就是了。我心想：我知道，可这个样子进了院子我连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进到孩子家才意识到，这就是一个所谓三无的村子。村里没有自来水，生活用水是山里的泉水，不通电，没有任何车辆行驶能到达的路，联系山下的，就是我们刚刚爬过的那条路。到山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孩子家里一片漆黑，只有火塘里的火苗在跳跃着。我们就拿小凳坐在房门口，和孩子的爷爷奶奶说话。她的父母都外出打工了，询问去了哪里打什么工，爷爷奶奶答了我们等着村支书翻译，支书看着我们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是去西昌拣垃圾了。又解释，我们这里的人文化水平低，出去都是卖苦力的。孩子每天早上带一块荞巴巴去上学，这条路，孩子上学下山走半个多小时，回家上山要走一个小时。

   从孩子家出来，我才想起来，坐了这么久我的心跳都还没恢复正常。拖觉镇的海拔有2000多米，这里比镇上要再高一点。想起来去年来调查人里，有人说有高原反应，我还想着不可能。现在看来自己虽然没有高反，这体力情况也比在平时差了不少。天已经黑下来，看着脚下的大山和远处的村落，也有点佩服自己，上山的时候我看过表，爬这座山，我们只用了25分钟。

   支书把我们送到乡中心校门口，谢过他我和怀念拿头灯作手电，往公路边走。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除了眼前手电的光，周围都是黑漆漆的。走着走着突然身后有声响，回头一看，身后跟着3个小男孩，大约8，9岁的样子，3个人打打闹闹的跟在我们后面。见我们停下来回身看他们，他们就嬉笑着往回跑，等我们继续走他们就再跟上来。我和怀念停下来叫他们，把包里剩的最后几块糖分给他们，然后招呼他们快回家去吧。这几块糖让孩子不再怕我们，围上来和我们俩一起走，其中一个小男孩和怀念说：不回去了，跟着你，把你送回家。有了他们三个做伴，我们的路也走的很轻松，三个孩子在后面大声的唱在北京的金山上，一直把我们送到公路边。我和怀念坐在公路边等着雷锋和烈火，3个孩子在旁边打闹嬉戏，偶尔和我们聊2句，普通话说的非常好。

   等烈火一组回来，和3个孩子告别，一起回镇里去。天是幽深的蓝色。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月光真的有那么亮。我们关了头灯，只要靠着月光，就可以看清楚路。走了大约10几分钟，有一辆运砖瓦的大货车停在路边，我们过去请人家带我们一程。当时车楼里已经坐了4个人，本来不太可能带下我们，不过几位彝族大哥钻到后排的窄缝里，把前排让给我们3个女生做，雷锋则爬到了后面车斗里。那位司机师傅本来不去拖觉镇，他家就在半路上，不过还是先把我们送回了镇上，自己再折返回家。回到拖觉镇，其他的队员都没有吃晚饭在等我们。那天晚饭，我吃了3个肖大姐家的馒头。

拖觉镇火把节的主会场

通向补尔乡的路

补尔乡4村

布拖的笑脸

山顶孩子家的院子

下山的路，怀念跟在村支书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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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困 · 发表于 2008-5-19 18:14

布拖作业（六）遥远的乌伊

   百蹊现有的工作都是围绕着离拖觉镇不是太远的几个乡和村小展开的。乌伊是本次调查开辟的新地区，是最远离拖觉的乡之一。那里到现在也没有通公路，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可以通车。17号上午，大家分了3组，棍子安迪和苏老师一起去美撒，烈火和雷锋由张校长陪同去觉撒访问几位村小的代课老师。我和蜈蚣初夏跟阿黑校长去乌伊，阿黑校长亲自开车。

   虽然事先说了远，但是实际走起来的距离还是让我吃惊。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坝子（是山上平顶的台地，我不知道该叫什么，是初夏告诉我叫坝子）。能感觉的到一直都在爬山。两边的山上是一丛丛的索玛花，据说就是我们汉族说的映山红（反正无论哪个名字，我都不认识）。偶尔能看到山间的溪流和小瀑布。

   阿黑校长一路介绍，乌伊是非常偏远的地区，交通不变，村子非常分散，从3，4千米海拔的山寨，到海拔几百米的金沙江边的小村子都有。很多村子走到乡里都要走好几个小时。这里有一个非常出名的麻风病村，只一条非常险的路通进去，外人几乎不去。后来有个志愿者叫林强，在那里建了小村里第一座小学。在巍峨的大山间，有一座座的高架电线塔，所以乌伊是通电的，不过手机的信号很不稳定。

   乌伊乡中心校在一个很大的坝子上。学校有一座简单的2层教学楼，5间教室1间办公室。旁边的2间平房是学生宿舍，有全乡将近200名学生就读。我们和这里的郑拉火校长了解了乡中心校情况，填了学校的调查表格。郑校长另外推荐了2位村小的代课老师，希望我们能帮助他们。我们提出要去村小看看，阿黑校长说，你们去不了，那些村子都要走2，3个小时的山路，都不是好路，很陡还经常有石头落下来，你们去了今天就回不来。郑校长给村子里打了电话让2位老师到乡中心校来一趟。给我们煮了一盆土豆，吃着等。

   大概过了2个小时左右，2位老师先后来了，我和蜈蚣分别和老师谈了话填了表。下午4点多，我们离开乌伊。这次去的时间太短，只有一天时间，乌伊这里以后如果需要开展工作，就要进山来多呆几天，才可能真的走访到那些偏远需要帮助的村子。

   回程的路上，阿黑校长停车，指着脚下山谷里的河说，看见那个河嘛？我们马上兴奋的问：那就是金沙江吧？阿黑校长说，不是，那是西溪河，金沙江哪有这么近。你们站的这里，有3700多米，金沙江边海拔不到100米，你们要往远处的那个山谷看，那边才是金沙江。说了半天，我也没看见。不过西溪河在我眼里，已经很壮丽了。

   当天晚上回到拖觉，我们请学校的几位校长老师吃饭，感谢他们这几天来的协助。彝族老师们无论喝酒还是唱歌都没的说，衬托的我们这群人，无论喝酒还是唱歌都完全不是对手。幸亏我们这队人里还有烈火雷锋在，否则连起码的场面都撑不起来。

   18号一早，我们离开拖觉，回布拖县城。在县城，苏呷老师陪我们去见了布拖中学的校长和县教育局扶贫办的荣股长。听荣股长讲了很多对我们工作的意见和建议，获益匪浅。现在布拖做工作的各种民间团队于已经很多，关注的方向，工作的方式各不相同，工作的效果和对当地的实际帮助程度也区别很大。百蹊在这里，还可以做的更多，更务实，更好。